阮惊月实在想不通。
商细蕊现在不愿意与曾爱玉相认,还偏偏要去找人家,难不成就图个心里安慰。
这分明就是往伤口上再捅一刀。
她记得剧情里曾家同样是家破人亡,父母都离世了,商细蕊又只有一个妹妹,也就是说曾爱玉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商细蕊进去没多久就下了楼,垂着头看不清表情,也没有要回程家的意思,一个人在大街上瞎晃悠。
阮惊月就跟着他晃了一整天。
傍晚的时候下了雨,越下越大,她身上没带多少钱,不够买一把伞,只得小心翼翼擦着屋檐走。
眼看着前面的商细蕊淋着雨转头就要拐弯,她生怕跟丢了,慌忙跟上。
突然不知从哪儿冲出来个拉黄包车的老人,似乎也是匆匆急着回家,一下子跟阮惊月撞了个满怀。
她没站稳,被撞倒在地上。
老人嘴里说着抱歉问要不要载她一程,她摆摆手:“雨下这么大,您赶快回家吧。”
阮惊月哆嗦着站起身,躲到最近的屋檐底下避雨。她现在浑身几乎湿透,鞋里也进了水,辫子松散了整个人看起来有点儿狼狈。
“早知道就不跟着蕊哥出来了。”
已经是五月,可上海的夜里还是凉意阵阵。阮惊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再抬头时,夜色愈浓,这似乎是条老街,人影稀少,只有一家杂货铺门口的灯亮着微弱的光。她才发现根本不知道自个儿现在在哪。
要说她在北平待了这么长时间也算是熟悉,可上海滩她真是第一次来,加之总是不记路,连程家到梨园会馆怎么走都不知道。
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惧麻痹全身。
如今的局势动荡不安,上回被古老二拿枪抵着吓怕了,胆子小了不少。也是因为那次她才真正意识到,原来在这个时代有权有势的人,杀个人也就是动动手指头的事。
她是贪生怕死。因为只有经历过死亡之后,她才懂活着有多重要。
只要活着,就不是最坏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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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细蕊冒着雨走回程家。
一进门,瞧见正在屋里来回踱步的程凤台。程凤台一见他,边上前急冲冲问有没有出事。
少年的黑发软软耷拉下来,雨水顺着额角往下滑,整个人看起来疲惫且落魄,眸里无光。
程凤台喊佣人给他披了件外套,商细蕊窝在褐色的软踏踏的沙发里,冷得还有些发抖。
“什么?曾爱玉是你亲妹妹?”
程凤台见少年很乖巧的点头,疑惑道:“商老板,这话可不能乱说,她现在已经认了林丹秋当哥哥了,又冒出来个哥哥,这叫什么事啊。”
“真的我没骗你,”商细蕊从颈间掏出玉坠来,递给他看,“这是我打小就带着的,我是风头,我妹妹是凤尾,错不了。”
他习惯了身边偶尔唧唧喳喳的小姑娘,颤着声音顺口问:“阿月呢,怎么没下来。”
程凤台被问得一愣,不知所措道:“她白天说去找你了啊……”
少年一怔,夺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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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细蕊找到阮惊月时,她蜷在老街的墙角睡得昏昏沉沉。
有点儿像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那时候小姑娘穿得素净单薄,蹲在角落里冷得发抖,抬起头来,商细蕊跌进她雾气氤氲的眸子里。
缱绻,怯懦,无辜,像只受了伤的小白兔。
他那时以为,这位阮小姐就是这样的性子了,娇弱得像三月一吹就弯的杨柳,同从小被打到大的他不是一类人。
然后他听到她说,家里破产,父亲失踪,掉了几滴叫人心疼的眼泪。
尽管她哭得挺假,而他也看出来了。
可商细蕊鬼使神差地,就想把她留在身边。他这人不怎么信佛信缘,小时候还在祖师爷的庙前偷过猪蹄儿吃,被商老班主打得很惨。
但他就是觉得,阮惊月是老天爷派来的。跟杜七写的戏本子一样,可喜而不可改,可爱而不可悲。
她像个看客,包含于浊世,却又清醒而独立地存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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