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台的气氛稍微有点尴尬。
阮惊月在一旁见着这侯老板长得凶,不敢多言,垂着头发愣。商细蕊见着自己喜欢的角儿就站在跟前,紧张地啃起手指来。
她只感觉空气都要凝固了,却听见侯玉魁眯着眼睛缓声开口:“别啃了,再啃都秃了。”
他默默放下手。
“怕了?”
“我还没跟您对过戏呢。”商细蕊低低道,声音轻得很,跟刚刚在外边那样儿全然不同了。
“用不着。多少年的老戏了,压着板子规矩唱,别整那些花招子,就没人泼你开水。”
合着侯老板这是内涵蕊哥唱长生殿改词被人泼水那事呢。
这般的老戏骨,大多是瞧不上近些年的新秀的,总觉得他们都过分招摇,不踏踏实实唱戏。
可商细蕊不一样啊。阮惊月眨了眨眼,心里有话憋着难受。
聊了几句,侯玉魁拿起烟斗点燃,却被商细蕊说理了一番。老人家脾气本就暴躁,这样的话更不爱听:“我抽大烟的时间比你年纪都大,用得着来教训我?”
“我爹说,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眼睁睁看着您被勾去抽大烟了,没能拦得住。要是能再来一回,他宁愿您腿瘸了这辈子都登不了台,也要进去把那烟枪给撅折了。”
他语速很快,生怕一句话说不完就被打断。语气却平淡得很,像背书的小孩。
侯玉魁怔了怔,放下烟斗看他。
“你爹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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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戏时阮惊月被程凤台喊去楼上听戏了,是二楼的包厢,视野极好。
“七少爷,范四爷。”
她学着剧里的名称客套地喊了几声,程凤台便叫人搬了椅子让她坐下听戏。
侯老板虽说老了,身子骨羸弱,可唱起戏来依旧铿锵有力,精气神十足。可能是这些时日听惯了,她更爱听旦角儿些,鲜少听生,却也听得出今日这出武家坡,配合得极好。
杜七说,这趟没白来,此生无憾。
阮惊月这才感受到,这个年代人们对于戏的热爱,几近痴迷的程度了。
台上,武家坡唱完,侯玉魁的脸色好转许多,对商细蕊小小赞赏一番。两人转头下台,要老福晋再点一出。
“我这左右都想点,不如商老板想听侯老板唱哪出,就替我点哪出吧。”
“真的?”商细蕊的高兴写在脸上,道了谢,很认真地思索一番,“那我想听……侯老板的搜孤救孤。”
此话一出,周身的人都变了脸色。
老福晋怔了半刻后突然起身,朝商细蕊直直喊了句珍妃娘娘就跪下,吓得他往后退了好几步。
“珍妃娘娘,臣妾辜负了您了,臣妾有负您所托,没把小阿哥给留住啊……”
楼下场面混乱,阮惊月轻轻蹙眉,记起剧里有这么一出,这老福晋的确是糊涂了。
说简单些,就是当年福晋把小阿哥弄丢了后,落下的心病,刚一听到搜孤救孤这戏就犯了病了。
她叹了口气,目光里多了份惋惜和缱绻,沉寂温柔。
不过都是被过往束缚的可怜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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