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有客人。”
一直专注于和母亲闲聊的田敬德听到妻子李凝的声音,这才抬头,注意到姜鹤的到来。
这田敬德并非不关注外界事务之人,看到姜鹤面生,又相貌端正,衣着不凡,年龄三十出头,便猜到他是何人了。
他看了一眼姜鹤,微微示意。而后又转身温柔的看着他自己的母亲。对他母亲说,“娘,让小凝喂您喝汤,我去和客人说几句话就过来。”
田敬德起身,“姜阁主来此,我这寒舍也没什么可招待的,还请阁主见谅。”
“客气了,你本需照顾病人,况且未知会主人而贸然来访,是在下唐突了。”
姜鹤与之客套着,把一个小小的瓶子放在桌子上。
“初来贵处,未带什么值钱的物什,这药有强身健体之功效,您让您母亲每日服用一粒,应是有帮助的。”
“哎!多谢小伙子了!”自从姜鹤进屋,田敬德的母亲就一直看着他。这下,又热情的对着姜鹤说话。
“小伙子叫什么名字啊?我这老太婆年纪大了,想不起来你是谁,但看着你有点面熟。”
“大娘,我叫姜鹤,您……”
姜鹤还未说完,田敬德就打断了他。
“娘!姜阁主来咱们这里没几天呢,您肯定啊,是认错人了!”
“我就是问问嘛,看着眼熟,我以前啊,肯定见过!小伙子,你是哪里人啊?”田敬德母亲继续问道。
“小凝,你喂娘喝汤吧,过会儿汤该凉了。”
田敬德不想再让母亲继续问了。客人刚到,他觉得有些唐突。于是站了起来,对姜鹤说道:
“姜阁主去那边说话,请!”
说着,田敬德带着姜鹤去了隔壁的屋子。
从美艳少妇,到田敬德母亲,姜鹤心中越发感到奇怪。总觉得有什么想法呼之欲出。眉头不自觉的微微皱了起来。
细心的田敬德发现了,以为他嫌弃自己母亲的滔滔不绝:“姜阁主莫怪,我娘她年龄大了,如今又生了病,看到你,有些亲切。”
“无妨,真是羡慕你,能侍奉在母亲身旁,我的母亲,已经不在了。”
惆怅的语气,让人心生怜悯。
“抱歉。”
“无妨。”突然之间,姜鹤似乎有个猜测。
听闻在他做官前,朝中有位大人,姓田。后来那田大人尚公主成了驸马,就慢慢离开京都,做了地方官员。
莫非……
可是那田大人如今应该是个不大不小的地方官员吧,怎么着也不会沦落为一个教书先生……
姜鹤端起茶的手在空中顿了下,缓缓放下了茶杯。开口道:
“聊了这许久,还未曾问,我如今该怎样称呼你呢,田大人?”
田敬德正想问问,姜鹤到他这里来是有何事,可突如其来的称呼不由得让他动作停顿。
“姜阁主所言的大人,小民可不敢当。小民向来只是个本本分分的教书先生。”
田敬德自然的接过了这句话。然后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
“却不知阁主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看着明显转移话题、不愿多说的田敬德,姜鹤突然觉得有些悲哀。
“听说田先生熟读诗书,精于教书育人,故而想聘请先生去鹤风阁教书。”
这不过是姜鹤临时的想法罢了,也不指望田敬德真的同意。
“在这林田村教书便很好,不劳阁主费心!”
田敬德站了起来,下了逐客令。
“小人还有家母要侍奉,阁主自便。”
说着便要走。
此时正午刚过,阳光正好。光线透过门窗,透过田敬德钻进了屋内,形成了一个方形的光晕,中央是个大大的阴影。
“田先生先坐,等我说完再赶我走不迟。”姜鹤抬头,目光悲戚又真诚的看着田敬德。
田敬德轻轻的吸了一口气,又呼出。回来又坐下。
“你说,你不敢当田大人这三字。”
姜鹤略微停顿,语气有些迟疑。
“但是您的妻子李凝,却能否当的起平阳长公主的称号?”
田敬德闭了闭眼,睁开。脸上纠结的神色归于平淡。一直紧握的拳头,也缓缓舒展开来。他没什么可瞒的了。这人什么都知道。那便,顺势而为吧。
“当不当的起,从不是我们说了算。况且如今,她也只是个普通的乡间妇人罢了。”
他平淡的声音隐藏着疲惫。他终究是什么都无法改变,只能回到这乡间过平凡的生活。本来这生活他已经习惯了,一家四口在一起还是很幸福的。
可是这个人怎么什么都知道。他有预感,这个人会打乱他平静的生活。
可是,他似乎也无力阻止。他没有办法。
“田大人,您受苦了。”
姜鹤看着他,想说的话很多,但最终他只能说出这几个字。
“不苦,不苦的。”
田敬德小声道,像是回到了遥远的过去。
“我至少还活着,一家人幸幸福福的生活在一起,可是有的人,与这人世的喧闹繁华,好与坏,都再也无关了。”
调整了自己的情绪,田敬德终于恢复了冷静。
“说吧,你既已知道,可需要我做些什么?”
“……田大人此话何意?”姜鹤知道,他被误会了。
“难道田大人以为,我说这些是为了要挟你?”
“不是吗?”田敬德反问。
姜鹤一时语塞。他原意并非如此,但他竟然无法反驳。他能怎么说?说都是因为他,他们才会落的如此景况吗?呵,说出来,谁又信呢。毕竟,害他们至此的人,已经“不在人世”了。
“先太子蠢笨无德,胆大妄为,听信下臣谗言,竟欲逼宫造反。其下党羽数人,皆遭受池鱼之殃。”
姜鹤一字一顿,无比艰难的说出了这些话。“其中又有很多人,根本未曾与太子宰辅等人有甚交集。”
田敬德只是听着这些话,眼眶便已通红。
姜鹤语气轻柔,像怕打破了什么一样。继续道:“田大人,您,也是受了这场无妄之灾吧?”
虽是问句,语气中尽是笃定。
旧事虽未过去多久,但如今听来却恍如隔世。寥寥数语,姜鹤已经将当年发生之事概括,可其中的心酸苦涩,也只有历经当时坎坷的人知。
算是池鱼之殃,无妄之灾吗?也算是吧。毕竟,谁也没有想到竟是如此结局。谁也没有想到会突然灾从天来。
逼宫造反?在当今陛下的眼中,这也是真。
“是。”田敬德神情恍惚,悲痛,隐忍。
“你受苦了。”姜鹤再次说出这句话。
田敬德盯着姜鹤,探究的看着。姜鹤淡然回视,田敬德自然是什么也没有看出。
“你什么都知道,那可否告诉小民,您是如何得知的?”田敬德问。
“原太子孟安谋反一事,世人皆知。”姜鹤语气没有起伏,似乎在陈述一件再也平常不过的事一样。
田敬德在这里和姜鹤交谈许久,却始终看不透这人,不管他说些什么,姜鹤总能让他跟着他的步伐走。他有些沉不住气了。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猜测。”
姜鹤居然笑了,得意的笑,苦涩的笑融为一体,像冰水融化一般。
“我猜,你与太子谋反之事定有关联,而我一问,你的动作便已经证实我的猜测了。”
说着姜鹤突然站了起来,“好了,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如今我都知道了,田大人,您就不用送了。在下告辞。”
田敬德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人怎么说走就走呢?
姜鹤到了门口,复又停下。“鹤风阁随时欢迎大人光临。”
姜鹤轻功了得,一瞬便在田敬德的院子里消失了。
姜鹤看起来实在不靠谱,可田敬德在听到他最后那句话后,意外的放下了心。
贩时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