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语微微一愣,才垂下头默然说道:
祭语:“是,该来的终究会来,主子,你避不开的。”
瑾诺的目光忽然变得悠长不可触及,遥遥看着天边云彩,余晖在他脸上笼上一层薄薄的光,像是一个温柔的茧蛹浅浅地围着他。
萧天离的马车里,颜回隔着帘子说道:
颜回:“爷,瑾诺去查了相府四夫人,我听爷的吩咐,把凤血环的消息放出去了。”
萧天离:“嗯,干的漂亮。”
萧天离依然晃荡着二郎腿没个正形。
颜回:“爷,那凤血环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让宣摇圣主知道?”
颜回十分好学,求知欲很强。
萧天离:“自然是好东西,谁都想得到的好东西。”
萧天离晃着的腿微微一顿,眯开一丝眼缝儿说道。
颜回觉得萧天离这话说得令他越来越迷糊了,但依着自家爷的性子是肯定不会再说什么了,他倒也老实地闭了嘴,专心地赶着马车。
天子大寿,自然是八方来贺,十方来拜,文武百官携家眷出席,周边部落小国派使臣来朝拜,后宫三千佳丽尽数而出,只为博皇帝龙颜大悦。
满目看去尽是喜庆的红色与金色,随处可见的寿字点缀在任何一个可以看见的地方,九十九根蟠龙柱今日显得格外高大威严,华表上雕刻的飞龙也像是焕发了新的活力,直欲腾飞而去。
席开一百九十九,以芍药牡丹次弟间开,妖娆的花朵热烈地绽放着芬芳,假山流水穿梭其间清泠做响,执杯一舀,便是美酒琼浆。
家眷随太监依次入席,只有齐倾墨因是与萧天离和瑾诺一同进宫来的,吸引了不少人瞩目,众人纷纷猜测,相府七小姐是前世修了多少福气,才能与这样两个天之骄子同进同出?单是这份荣耀便是许多人不能比的了。
而齐倾墨只是端着得体的笑容,从容地穿梭于人群中,与前来攀谈的众人温言浅淡,丝毫不见之前跋扈凶狠的气息。
反而齐倾人因为先前的事受惊不小,脸色仍是难堪,看着别人的眼神也总觉得别人知道了她的丑事,十分的不自在,莫名地有些扭捏和惊慌。
这样看来齐倾墨的稳重矜持,就正好显出一个大家闺秀相府千金该有的气度和仪态,端庄高雅的气质像是经过最严苛的嬷嬷教导过,恰到好处的声音令人觉得亲切又不会显得庸俗奉承,她坐在“丰城第一美人”齐倾人身边,却丝毫不曾被她压下半分惊艳。
人们对她的影响终于从那个遭人欺凌身世凄惨的小庶女,慢慢改变成可以取“丰城第一美人”而代之的倔强美人。
不管何时,人们对美色的谈论永远是不会落伍过时的话题。
萧天越:“父皇,儿臣恭祝父皇千秋万岁,福如东海,永享天年!”
萧天越的声音在一众人声中高高响起,席间宾客莫不被他吸引。
齐倾墨放下酒杯,稳稳地坐在席榻上,看向高坐在龙椅宝座之上的临澜国皇帝萧决,年至五十的他依稀可见年轻时的英俊容貌,宽阔的肩膀平整地撑起一身明黄色的龙袍,略显阴鸷的眼神带着令人不舒服的威压。
细细看上去,萧天越与萧天离两人都与他有些相似,只是萧天越像了皇帝阴鸷的眼睛,而萧天离则像了皇帝萧决的身形,那是一副可以挑起天的身躯。
他开口声如洪钟底气十足:
皇帝:“免礼,平身。”
萧天越:“谢父皇。”
萧天离闻言起身,高昂着头对皇帝萧决说道:
萧天越:“儿臣今日为贺父皇大寿,特地备上了一些心意,请父亲过目。”
皇帝:“哦,是什么?”
萧决脸上看不出喜怒,面色如常。
萧天越:“呈上来!”
萧天越话音一落,便立即有人抬着一面红布盖住的东西抬上来,看上去很重抬的人颇为吃力。
萧天越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中猛地拉开细绸,一面白玉雕刻的龙啸九天完整玉璧屏风便呈现在世人眼前,长约三丈高一丈半的屏风完整的由一块白玉雕就,上面的飞龙刻画得栩栩如生,甚至连细碎的龙麟与胡须都根根分明,龙对着九天之上的太阳仰天长啸,霸气凛然。
众人眼前一亮,纷纷赞叹此物巧夺天工之妙,一片附合声中,萧决颇显严肃的脸也松动了一分,说道:
皇帝:“难为你有心了。”
萧天越:“能为父皇祈福是儿臣的福气。”
萧天越脸上难掩得意之情,萧决向来严苛,难得对谁有些许赞叹,今日这屏风他亦是花了大力气才得来,如今能引得皇帝赞叹也算是物有所值了。
唯有齐倾墨满不在乎地扫了一眼那屏风,太子为了得到这屏风杀了多少人,又命多少人连夜赶工雕刻,她心里比谁都清楚,这样看上去白璧无瑕的龙啸九天白玉屏风,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与泪。
这样的东西献给皇帝,皇帝拿了也不怕折寿!
屏风让几个太监小心翼翼地抬下去,有了太子起头,其它人纷纷献宝,其中以两人所献之物分外引人注目,一是齐治,一是青沂国太子殷笑闻。
齐治所献的乃是一副前朝大家所著的山水图,此图名曰“秀丽江山”,落笔恢宏,用墨浓重,最稀罕的乃是这位大家遗世之作不过五指之数,此秀丽江山保存最为完整,萧决向来喜欢画作,齐治算是对准了皇帝胃口,说是自己偶然得之,借以进献,即博得皇帝欢心,又未露奢侈腐糜,他在是朝堂上屹立数十年不倒,不是没有理由的。
而殷笑闻更为大气,一副三国图,大至山川,微至河流,无一不刻画清晰,著名城池以朱笔点出,隐隐可看出青沂,宣摇,临澜三国鼎足之姿。而其中又刻意将临澜国描绘得最为细腻。皇帝见此地图,自然龙心大悦,几欲下来近身来看。
齐倾墨这才抬眼细看了那殷笑闻一眼,他身着绛紫色长衣,长发无风而动,跋扈的长眉扬起入鬓,精光四射的眼睛闪着亮光,全身上下无一不透着隐隐的霸气,似乎睥睨一切,目空一切,他虽站在殿下,气势却全然不输高座上的皇帝。
此人,天生具有着皇者气质,无由地令人折服!
他环顾四周,最后目光停在齐倾墨身上,两人目光相接,静默间却都像是要看透对方,像是经历一场征战,彼此不肯退让半分!
齐倾墨心中疑惑,她自认与这殷笑闻从未有过半点交集,他为何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正当两人对视之时,瑾诺温润的声音平和响起:
瑾诺:“皇上,见过殷太子的豪礼,本君这礼品可有点拿不出手了。”
他自嘲的话引得众人发笑,谁人不知宣摇国最为富庶,天下财富五分有三在宣摇,说这话可是在自贬了。
皇帝也笑道:
皇帝:“宣摇圣主你要是拿不出好东西,那朕今日这寿宴可就见不到什么好物件了。”
两人的调侃颇为闲适,瑾诺只笑说:
瑾诺:“那本君就献丑了,还望皇上笑纳。”
他转过身对旁边的祭语说道:
瑾诺:“将寿礼呈上来。”
祭语从一众随从中走出,手中却只托了一盒成人手掌大的盒子,其他人不免疑惑,难道宣摇国国君真拿不出什么东西来,只得这一盒子的寿礼?
瑾诺并不理会其它人的揣测纷纷,只说:
瑾诺:“还请皇上先灭了这屋子里的蜡烛。”
皇帝虽不解,但想了片刻还是让太监拿了烛套罩上,一时间灯火辉煌的大殿里一片黑暗,只听得见细细碎碎的低声议论。
突然一道柔和的光自大殿中央缓缓亮起,那光如同十五的月光,有如银辉,倾注入地,漫遍大殿,本是黑漆漆的大殿里一时之间光亮如同白昼,每个人身上都像是披上了银纱,格外美妙。
众小姐:“这是……夜明珠?”
有人惊叹。
众小姐:“是啊,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夜明珠。”
有人附合。
众小姐:“此珠只怕有拳头大小,闻所未闻,不愧是宣摇国,果然多宝物!”
还有人感概。
瑾诺的声音如同这夜明珠的光辉一般柔和,在如同白昼一样的大殿里缓缓响声:
瑾诺:“此珠名为媲月珠,世间仅此一颗,是本君于半年前所得,今日进献给皇上,愿皇上万寿无疆。”
他的声音实在太特别了,永远如一旺宁静的湖水,温柔多情又安静,不带半点谄媚,也不带半分傲慢,不如那殷笑闻霸气摄人,也不比萧天离风流倜傥,只如一汪宁静的湖水,柔柔静静,却无法让人忘却。
皇帝:“好!”
皇帝赞叹一声!或许瑾诺的这颗媲月珠不如萧天越的珍贵,也不比殷笑闻的大气,但胜在心思玲珑,独一无二!
瑾诺:“谢皇上。”
瑾诺缓缓合上盒子,媲月珠的光芒一点点敛去,像是撤去了满天满地的光华,令人无比惊叹,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何时几回看? 齐倾墨对萧天离打了个手势,萧天离立时明白过来,待到满堂烛光再次点燃时,更加令人震撼的是殿中不知何时拉开了十丈长幅,长幅上数以万计的“吾皇万岁”整齐的排列在上,且笔迹全然不同!
皇帝:“这是……”
连一向不动声色的皇帝都有些动容了,猛地站起身来看着那万民书。
萧天离:“儿臣见过父皇。”
萧天离带着几些玩世不恭的笑容走上来。
皇帝:“这是什么?”
皇帝生生止住步子问着萧天离,虽然竭力克制,依然可从他有些发颤的手指,见到他的激动。
萧天离:“回父皇,儿臣不孝,想不出恭贺父皇大寿之喜的寿礼,但听说民间对父皇莫不爱戴有加,备感皇恩浩荡,儿臣想着何不让父皇也感受一下百姓的赤子之情?于是与上万百姓合笔书写这幅万民图,恭祝,吾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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