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计二十一

徐州会盟后，越国君臣班师返回姑苏。

姑苏城外官道上，越王勾践乘坐一辆豪华轩车。车上旌旗迎风招展，车后奔跑着披甲持戈的武士。其后,范蠡、文种全副武装披挂，腰佩短剑，各骑一匹高头大马，无数甲士紧跟其后。

时值冬日，奔跑的甲士个个汗流浃背，口里不时呐喊:“ 越兴吴亡!越国称霸!越王万岁!”

呼号声此起彼伏，震撼山河。

行进间，勾践挑起辇舆窗幔，挥手甩出一枚拳头大小的黑褐色物什，骨碌碌地滚进道旁的草从里。众人顿觉惊奇，不知此为何物,只范蠡、文种知道那是越王再也用不着的一枚动物苦胆。

越兴吴亡，越国称霸，这使越国君臣喜笑颜开。从此君王不再卧薪尝胆, 折磨自己, 开始一位真正君主的新生活。臣子们期盼分享长期艰苦奋斗获得的胜利成果。君臣想现在，憧憬未来，虽然胸怀不同、想法各异, 但是都比较关注西施的安危。

当然，最关心西施安危的还是范蠡。姑苏城破后他首先冲进吴宫抢救她。徐州会盟前，西施仍昏迷不醒,他惦念她的安危，回到姑苏即刻脱去戎装，穿葛衣、戴葛巾，一身百姓打扮，来到胥门里拱桥边一座竹、树掩映的院落，探望西施。

待女金珠一眼就认出来访者是救娘娘的将军——越相范蠡,道:“将军为何这身穿戴?娘娘一直在惦念你哩!”

范盐道: “姑娘在哪里?”

金珠道: “正在水房沐浴，我去告诉她相国来了。”

范蠡低声说道: “不要惊动她，我在客厅等候。”金珠返回，西施道: “谁在叫门?范相国还没有从前线回来?金珠没有回答，反问道: “娘娘已经洗了七遍了，还要洗吗?”

“洗!”西施说，“再洗七遍，我要把在吴官十四年的污垢全洗掉!”西施出浴盆，披上薄如蝉翼的纱裙，站在锦垫上，亭亭玉立。

范蠡隐约看到，这使他想起《诗经·卫风·硕人》: “手如柔黃,肤如凝脂·....首蚁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金珠、银珠又抬进一盆热水，西施进水盆，立时被热气笼罩,朦朦胧胧，似巫山女神、瑶池仙女、月宫嫦娥，直看得范蠡如醉如痴。

银珠道: “娘娘，水太烫，兑点凉水吧!”

西施说: “正好，好把身上的污垢全烫掉!

金珠说: “娘娘的病刚好，身子虚，会受不了的。”

西施说: “你们二人以后不要叫我娘娘，叫我施姐或施姑娘。”金珠、银珠同声道: “施姑娘!”

金珠舀了一瓢凉水倒进浴盆，戏道:“姑娘这等白暂娇嫩的肌肤，烫坏了如何向范相国交代?!”

西施徉装生气道: “看我不撕烂你的嘴!”片刻后又叹道: “他不会来了!他嫌我身子不干净，这腔血若能换，我也将血换掉，给他一个干净的我。”

银珠劝慰道: “姑娘不要伤悲,范相国救了你,就一定会来看你。”话音刚落,客厅里传来琴声。金珠连忙道:“范相国来了,就在客厅里。”

“别吵!别吵!”西施侧耳静听，琴声伴着低沉的歌声:

送君吴国兮，我为越国留。

两地思念兮，相印解我愁。

送君吴国兮，我为越国留。

兴越灭吴兮，相聚共白头。

西施高兴地说:“是他， 他来了!这是当年他为我送行时弹唱的送别曲。”

西施出浴，金珠、银珠拿来多件锦衣和首饰匣子给她，她取出一件衣裙道:“现在不要这些 了。银珠，你把我那件葛布衣裙找出来。这些衣物都该烧掉。”说着随手把不要的衣物丢在火盆旁。

银珠道: “这些绮罗锦衣不比葛布衣裙好?”

西施道: “我是农家女，要穿农家衣，还我浣纱女儿身!”银珠取来葛布衣裙让西施穿上，不加修饰更显出纯朴的自然美。西施整装之后, 不急于见范蠡，却吩附金珠烧旺火盆，然后打开妆奁匣子，取出项链、玉佩、头饰、玉镯, 一股脑儿堆在火盆旁。

银珠惋惜道: “这些罗锦衣、首饰珠宝都要烧掉吗?!”

“烧掉!”西施喟然叹道, “若能把这十四年的羞耻岁月烧掉那该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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