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晏时七已经贴到了树干上,那人终于停了脚步。沉声道,“走吧!这里没有东西给你偷。”那平静得如死水一般的声音打破了凝重的氛围。
“我不是来偷东西的。”大抵天色昏黑,屋外连一盏灯都没有,所以才将她当成了贼人。
“赶紧走。”那声音虽冷冽,但却是为了她好。既然是为她好,那就好办了。她一把抓了他的手,“别啊,我家里人正想方设法抓我回去呢!我好不容易跑出来,就让我在这里躲上一躲,如何?!兄台,听你话语气度不凡,将来定是大富大贵之人,便让我留下吧。”
他一愣,竟有些犹豫动容。“罢了,那便让你躲一下好了,这里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你躲过去了明儿一早就翻墙出去吧!”她一听如得大赦,连连应好。
许是抓着他的袖子没放,他摇了摇手。却听她嬉笑道,“这外面实在黑得不见路,又没有灯盏,我还是拉着你的袖子,如此也好为我引路。”
他听了这话,便没有乱动,任她好好抓着。见他转了身引路,她赶紧转头冲繁霜摆手,让她回去等。她好似不太耐烦,“这诺大的府中虽是偏院竟连灯都没有,可真是小气得紧。”他摇摇手,示意她不要再说,“切莫给旁人听了去,就算你是贵人之子都不一定保得住这舌头。”“今日我倒是长见识了,你便与我说好了,可是被府中的人苛待了?”“这自古以来便有嫡庶之分,不过常事罢了。”
她蹙了眉头,在府中如此逆来顺受,无争夺的心思,长此以往落得的结局只怕……
算了,旁人之事与我无关。
“无碍,习惯了倒也还好。虽过得不甚如意,倒也过得去,好死不如赖活着不是。你也快些回去,这外面可不是那么好呆的。”她一顿,好人必定是有好报的,若是没寻着那钟将军也算了,这人既帮了她,那必定是要感谢的。
她伸手从兜里掏出一些碎银塞进他的手心,“数量不多你且应应急,你既帮了我有些话我还是要说的,顺他人之意,若他人要你死,你该如何?”他将银子攒在手心,背脊发凉,思考着她的问题。
“这……”他看着她,犹豫不决,“多谢小兄弟好意,我会多加考虑的。我乃将军府庶子钟楚尘,敢问如何称呼。”她猛地一惊,抓了他的手,没想到要找的人竟在眼前,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踏破铁鞋无觅处啊!!!
他感觉到她似乎很激动,忙询问,“怎么了?可是不舒服?!”她松开手,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没事,没想到这阴差阳错之下竟然进了将军府,真是……真是巧啊,看来我与楚尘相遇是上天注定的。我乃石家七少石七是也。叫我小七好了。”
她跟他说说笑笑,那儒雅的面容,平易近人的话语,带着暖意的眼眸,以及那颗想要温暖旁人的心。实在不怪她未认出来,这个少年今后被称为魔将,行事严谨果断,且乖戾毫无章法可言,且那双眼睛,她是瞧过的,只淡淡被看上那么一眼就会觉得背脊发凉,纵她曾经是女帝也只是表面不动声色罢了,端着女帝的架子岂敢有怕这一字?!
寂寥的夜空下,两个小少年躺在屋顶。看着满天星辰,百无聊奈。
“这里虽没人来,但夜里寒凉,风大,我们还是下去吧。”
她翘着二郎腿一顿,转而坐了起来,“非也非也,楚尘兄只闻高处不胜寒,又岂知只有这高处才能揽尽风光呢?想要所得必有所失。”
他心中一动,面上却不显露神色,“呵,小七志在高远,敢问小七兄弟是有何抱负?”
她歪过头,痞笑着,“嘻嘻,抱负谈不上,这是我初次离家的心得,若要混于江湖,便要离开家族的庇佑,方得远行。”
若他是个聪明人就知道该看清楚自己的局面了,然后再好好算计上一番,如何摆脱这个困境,走上新的道路,当然,她也不想为别人作嫁衣,特别是那个人。
如是,两人安静了一会儿,她似突然想到什么,别过头来看着他,寂静的月光撒在他的身上,清冷的轮廓抗拒着,沉寂的眸子闪烁如星辰。
她扁扁嘴,原来小时候便是这般,也怪不得长大是那么个性子,实在乖戾得很。如果……她可以改变自己的命,那么她也可以改变他的吗?
“楚尘兄要不也和我一起闯荡江湖吧?”
他会答应吗?
她没想过,只是觉得这或许是为了他好。
她可以帮他离开将军府去别的地方,一个可以让他好好生活的地方,免他受前世征战之苦,落得满身血腥,满身伤痕更是执拗的沉入深渊。
她心软了,心软了,好不容易找到这个未来的将军,没想到,自己竟然会亲手放了。她不仅自嘲的勾起一抹苦笑。究竟还是做不到像晏胧月那样……
“七弟别误会。我不是看不起你的意思。”
她看着他脸上焦急解释的模样有一刻愣神,她见过他高傲的,狂放的,虽然也无意间看过他满身伤痕颓丧的,但如此焦急……
就好像那一年,看见了那一年边塞告急,他却执意回都,仅仅是因为晏胧月得了风寒。导致边塞几个城镇的百姓皆被屠杀得一干二净,那个不屑一顾她的愤怒,满脸因为晏胧月焦急痛苦的他。
没想到,再次看见时,竟也能如此云淡风轻的并肩而坐,还能说上几句话,要是以往,他早就蔑了她一眼转身就走了。
“七弟虽说是要闯荡江湖,可是,也放不下亲人吧!我也是一样的,我的母亲正在受着煎熬。若是我离她而去,怕是此生最大的遗憾。”
她点点头。从前的他也是,最遗憾的就是母亲早早仙去,没有享得他半点清福。
听罢,她从怀里掏出一根碧绿的簪子,放入他的手心,“楚尘兄既叫了我声七弟,我也没什么随身携带贵重之物,唯有此物,本是替家兄买的,不过想了想,他是不缺这个的,你便收下吧!我也不喜这翡翠,不如白玉看着温润细腻。”
他看着簪子,眼里分不清什么情绪,“那好,我便收下了。”小心的将簪子放入胸口的衣物里。
“你可知你母亲在府里何处?”他细细的回忆了一番,“自我年幼时,父亲从外面花天酒地的回来,对着母亲发脾气,向来喜欢把母亲关在东苑毒打。母亲出身卑微,加之无族人帮助,他娶了那烟花巷的人。若不出意外,必定是东苑了。”
他见她沉思的模样,才觉自己今日的话多了。“七弟勿扰,是楚尘话多了。”她只装作自己听了一个故事般,不曾放在心上的样子。
“无碍,不扰,不扰。”
上辈子,还是中秋月圆佳节不出五日,便从宫婢口中听说,将军府的姨娘死了,估摸着就是那位姨娘了,最让她有记忆的是,宫婢说那位姨娘死得面目全非,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的皮肉。
她站直了身子,拍拍身上的灰尘,“楚尘兄好生歇息,你母亲的事我必定是要为你找个法子的。”钟楚尘点了点头,仿若哄孩子似的应付道,“好好,你也回去好好休息。”
她沿着房顶向那颗树靠近,一步一跃间牵着他的心,生怕这个七弟一不小心摔了去,勉勉强强倒也走得稳当。
眼见着她摸着树干就要下去,他猛的叫住了她,“等一下!”她的动作顿时就停了下来,见他清明的神色,生怕他瞧了出来。
“怎么了?”
却听他声色沉稳,“下次来是何时?”她一下子放下了心里的大石头,指了指明亮的圆月。“满月之时为再聚之期。”
他点了点头。她一手勾着树干,朝着他眨了眨眼,嘴角勾起的笑意比月亮还要明朗上几分,噌的一下,人就从树干上下去不见人影了。
此时的风他才觉冷,唯有心口处仍是滚烫一片。
他从未遇见对他如此好的人,除了他的母亲。或许七弟是上天派给他的贵人也不一定,若说她真的是想要何物也不必找到他这个庶子,句句肺腑之言,不像府里的下人就因他是个庶子而轻贱他,苛待他。
他不期望七弟能帮他母亲脱离苦海,只要他钟楚尘这辈子遇到过这么一个人,这么一个温暖,明朗的人就知足了。
一介庶子在出生时就被注定了,是繁华富贵深处的冷清,一处孤寂。是被人所看不起的,特别是姨娘不受宠的孩子,过得还不如仆从,从未有人管过他的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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