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成契约

此时，客房内，长烟抱拳，单膝落地

“殿下，有情况。”

南宫宸却仍专心写字，眼皮都没抬一下，半晌，才象征性问一句，“怎么了？”

长烟嘴角抽了抽，颇为艰难道:“院子后墙上坐着一个姑娘，看着好像是……慕容家的二小姐。”

长烟说完，内心翻个白眼。

自家殿下生得那是的确俊美，宫女们争着抢着花钱托人要求伺候殿下也就算了，这两年就算便服出宫，马后哪次都有几个大姑娘小媳妇追着赶着叫公子要自荐枕席的。搞得现在殿下出宫只能坐马车，根本不敢露面。

可他万万没想到，殿下的魅力都大到让帝师家的小姐翻墙了。长烟不由暗叹一声可惜这二小姐一片痴情白白落空。

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么？自家殿下宛如天人，可偏偏就是不近女色。

如今都快加冠了，却连个近侍的宫女也没有，外出都是他们这些护卫随行。

再看人家二殿下，比他还小一岁呢，身边伺候的宫女都两三个了。

正在他为自家殿下的终身大事操着老母亲般的心，顺便可怜慕容二小姐时，一回神，眼前已空无一人。

自家殿下不知什么时候出去了。

这不可能！殿下居然去看姑娘翻墙了？！长烟忙追出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啊。只见自家殿下宛如玉雕般在月下负手而立，静静看着墙头上的慕容二小姐在向下张望确认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垫脚后，还是毅然决然直接跳了下来！

长烟感动的要哭了，原来用情至深的人，都不要命的吗？

南宫宸仍远远观望，无动于衷。

虽然只是那日见过一面，但他还是能确定，这个慕容二小姐不可能是因为迷恋他容貌地位而半夜翻墙来自荐枕席的。

就在长烟准备冲出去救人时，慕容倾城却稳稳落了地，并解开腰间的绳索。

长烟松了口气，原来人家姑娘有备而来的。

南宫宸打个手势，长烟退回暗处。

南宫宸看着向自己跑来的慕容倾城。

隔得太远，他并不能看清她的脸，及近些，才看出是慕容倾城

虽然她现在的样子，十分狼狈:额前碎发凌乱，满头大汗，唇上深深的一排齿印透出血色，一双手轻颤着往身后藏了藏，十分狼狈，却还咧着嘴朝这边笑。

南宫宸微不可察地蹙蹙眉，“慕容二小姐？你这是……”

慕容倾城刹住脚，眼中闪过惊讶，“旭王殿下还记得我这个小小庶女？”

忽然想起什么，慕容倾城立刻跪下一叩，“臣女慕容氏，失仪冒昧，深夜惊扰殿下，是为求殿下救我生母一命！”

南宫宸心中有些诧异，但是神色依旧平静，“不必跪着，起来说话。”

“是，谢殿下。”

慕容倾城磕磕绊绊站起来，以最快速度讲了经过。

南宫宸勾唇微笑，“二小姐姨娘的遭遇，本王很同情。”

他低下头，好整以暇的看着自己身上洁白无瑕、不染纤尘的袍子，就在慕容倾城以为他会答应时，他却忽然转了话锋。

“可本王为什么要帮你？”

慕容倾城一愣，看着他唇角扬起温润而凉薄的弧度。

脑中闪过无数念头，但好在他这个反应，也曾在她的预想之中出现。

可就算知道即将答应下的这件事有多凶险，她也一样没得选。

仔细斟酌着语句，慕容倾城最终坚定开口，“臣女——可以为殿下拿到殿下想要的东西。”

南宫宸一脸无辜“本王想要什么？”

慕容倾城眸光一凛，丝毫不忌讳，“夺得太子之位所必要的慕容家的支持！”

南宫宸微笑，“二小姐，慎言。”

慕容倾城红了眼圈，语气也有几分急躁，“臣女真的没有时间和您绕圈子。”

慕容倾城深吸一口气，反而大着胆子从地上而站起来，走到南宫宸身前，与之对视。

“如今太子之位空悬，您与三殿下嫡长之争大家都心知肚明。”

“五大家族只有我慕容家还在中立，如果五家之三支持某一方，结果不言而喻，所以慕容家的支持，对您来说是至关重要的。”

南宫宸玩味一笑，“哦？”

慕容倾城完全不受他的态度影响，兀自滔滔不绝的说下去。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在说这些话时，眼睛里闪着几许兴奋的光亮。

“至于慕容家更有可能偏向哪一方……我那嫡母与皇后娘娘的交情，您也知道。”

南宫宸笑更深几分，“是吗？可本王觉得，慕容大人未必就会任人摆布吧？二小姐三两句话就想瞒天过海吗？”

慕容倾城当然也知道，慕容毅虽然眼下看着处处纵容许然，但倘若真是站队这种大事，慕容毅肯定不会受一妇人影响。

可现在她必须硬着头皮骗下去，哪怕只有一丝可能取信于他。

“不敢，臣女知道殿下深谋远虑，必不会被臣女蒙骗。”

“既然这样，本王就很好奇，二小姐今夜冒险来访的筹码是压在哪里了呢”

慕容倾城粲然一笑，那份自信满满，令南宫宸也不由心神微晃。

“压在殿下不敢！就凭殿下不敢拿自己的前途去赌我那墙头草似的摇摆不定的父亲。因为殿下输不起，殿下不会愿意冒一点风险，所以殿下一定会答应臣女。”

南宫宸听完，眸子里果然透出几缕和悦的光。

慕容倾城捕捉到了这一细节，赶紧趁热打铁，“臣女知道自己只是个不受重视的庶女，人微言轻，殿下不会一开始就信任臣女。”

“但臣女，一定是殿下最好的选择。”

“嗯，怎么说？”

“因为如今整个慕容家，只有臣女为了不被嫁去做妾，敢豁出命去和许然对着干。”

“也因为臣女有一点小聪明，知道该是什么样的利益，才能真正打动臣女那狐狸般精明的父亲。”

慕容倾城有些急了，语速也加快几分，“只要您能救臣女的娘，臣女可以把命给您，助您成事。”

“当真？”

慕容倾城深吸一口气，“姨娘当年为了生臣女，几乎搭上一条命，今日臣女当然可以也拿自己的命，来为娘搏一线生机。”

“说了这么多，殿下愿意给臣女一个机会吗？”

南宫宸沉思片刻，挑眉，“很好，本王选择相信你。”

慕容倾城复又跪下，重重一叩，“谢殿下。”

片刻后，章太医小跑着过来，看着院中跪着一个小姑娘，一惊，却也不敢多想，规规矩矩行礼，“微臣参见旭王殿下。”

南宫宸示意性点点头，又转向慕容倾城，“二小姐，请。”

慕容倾城也不客气，立刻跑到太医面前，“大人，我是慕容家的二姑娘，今天我姨娘用过午膳后，就上吐下泻，发起高烧。我母亲说是我姨娘染了瘟疫，可我觉得有蹊跷。”

章太医略一思索，“瘟疫确有高烧症状，但并没有呕吐腹泻。大宅院里的手段，老臣也多少知道些——想是食物中毒？”

慕容倾城摇头，“今天银针验过了，午膳没毒。”

章太医呵呵笑了，“二小姐，这毒啊，可不都是银针能验出的，那残羹可还有？”

慕容倾城面色凝重，“是我母亲，让人倒掉了。”

章太医捋捋胡子，“这可就难办了，没有东西，老臣也不好确认啊。”

南宫宸忽然道:“会不会……是利用食材物性相克？”

章太医眼前一亮：“倒也不是没可能。”

“我姨娘午膳吃了小白菜炖肉，米饭，栗子糕。”

章太医低头沉思，片刻后忽然抬头，“啊，是了！二小姐，你可知那炖肉是什么肉？”

慕容倾城摇头。

章太医道:“如果那肉是牛肉和兔肉，就对了。这小白菜与兔肉，牛肉与栗子，都是相克之物，食之就是腹泻呕吐，如果食用者肠胃有旧疾，如此就会发烧。”

慕容倾城努力回忆，道：“没错，我姨娘有胃疾，那肉块……有的颜色的确偏红，且丝质粗，不像猪肉。”

章太医点点头，“那大概就是牛肉。如果真是如此，老臣面诊，一看便知。可你姨娘在后宅，老臣没办法进去啊。”

慕容倾城低头，头脑飞转，半晌，猛然惊觉，“我有办法！”

她忽然看向南宫宸，“殿下，一会儿请您带上人，声势越大越好。直接告诉我嫡母，就说听说五姨娘孟氏感染瘟疫，要送她去官府。然后臣女阻拦，您就让章大人诊症，如此顺理成章就能给我姨娘看诊了。”

刚要答应，目光掠过她的手，南宫宸肃容，忽然就改了口，“手伸出来。”

慕容倾城一怔，却还是慢慢伸出手，手指紧紧蜷着，挡住掌心的伤口，虽然这样做，伤口会疼的钻心。

南宫宸的声音沉静的却充满威严，“展开。”

慕容倾城有些犹豫，她想说自己手上不过一点小伤，不要浪费时间了。

但她最终还是展开了手，让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口子暴露在空气中。

章太医也倒吸一口凉气，“这是怎么弄的？”

慕容倾城抿唇，“树皮划的。”

章太医忙跑回去，取了包扎的东西出来，边包扎边叹气，“树皮那么钝的东西，这得划了多少下才能成这样？”

慕容倾城沉默不语，药粉撒上的一刻，却还是疼的吸气。

包扎完毕，慕容倾城绽出一抹笑，“谢殿下。”

南宫宸思忖片刻，“你的计划，本王会配合，现在本王先送你回去。”

慕容倾城起身摆摆手，“不敢劳烦殿下，臣女自己回去便是了。”

说着，就向墙边垂下的绳子跑去，可手上被包扎后，怎么也握不住绳子了

慕容倾城尴尬笑笑，正想回头说借个梯子，腰上忽然一紧，身体就离了地。

慕容倾城下意识紧紧抓住那人的衣襟，抬眼望去，南宫宸谪仙画般的完美侧颜在月下美得如梦如幻，连蹬几步就翻上了高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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