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有女,为一方带。
——梦女
晋国,太平城,玉清观。
“他到底是想让我们成全她?”项秦转动眼珠,狐疑看看众人,“还是要救他们?”
他所说他便是之前泅夫子与罂粟所猜测的牵引之人,而她则是幻境里身高不足五尺的纤弱少女,至于他们,便是这一城枉死的无辜百姓,作为养料的凡人魂灵。
发出这般提问却不是没有缘故,而是有一股及强烈的仙气牵引,让泅夫子不得不做出思考,却见得画面如水波如幕,似涛浪般席卷开去,在看不得镜中人的模样。
“这是何故?”项秦见远悬挂在天间的叙事光景不在,有些好奇。
如今他四人已经从阵法幻境的故事中走了出来,四人方看完一段情,当如何形容呢?
每人感受不同,各中五味杂陈,可故事终归是故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是以,这几位旁观者各自有着各自的看法。
“结束了。”泅夫子淡然道,“他要告知我们的就这些,再没有了。”
“可他?她?他们?他的心愿究竟是什么?”项秦一脸茫然看向众人。
说到心愿,这心愿亦是他们入阵的目的,原以为只要了却牵引者的心愿便可以全身而退,可如今迷茫的却不只是项秦与公子尖,就连活了上百年的花妖罂粟也全然不知,泅夫子虽为上仙,却也是琢磨不定。
他的心愿,到底是什么呢?
眼见着项秦抓耳挠腮,确实是百思不得其解,即便方才也看却镜中男女红尘往事,却还是一头雾水,不知所措。
而同样作为凡人的公子尖也深有同感,因画面已然消失,此刻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中隐隐想着:故事就这般完了?那人也便死了,死后又发生了什么呢?死后便有了这个阵法,是以,如泅夫子所言,待七七四十九天后,他便会复活,而今日我们贸然闯入,时间也似停滞了一般,他们入这阵中竟是惶然不知今夕何夕,却不敢再想,在看泅夫子表情淡然,便也不好多问,只道是信他,只得信他,如此穷途末路之人,又哪里有第二条路,只凭着一腔热血往前而去,却不计后果罢了。
他既死了,心愿会不会是复活呢?可……他遂明白过来,若是他真的想要复活,又何必指引我们入阵,闯阵阻止魂灵归位,可若是有人要复活他?可是是谁要复活他呢?谁又有这么大的能力去复活他?会是那个白衣女子吗?她……真的有那般强大的能力?
思及此,公子尖竟不住打了个哆嗦,心中涌起寒凉。
凭他聪明才智,已然猜出十之八九,便是那白衣女子妄图将那翩翩少年复活了去,而此刻那弱质少年正趴在项秦肩上,看上去如睡着了般,却始终没有人气,他也知晓,这大概不会是人,凭此地玉清观名,对于玉清天尊早在文书中看过,是以,这一路走来见的奇怪事物多了,他早习以为常,故而泅夫子说他是玉清,他便就是玉清,况且瞧他相貌与幻境中所见的男子一模一样,想来,他们所说的阵便是为他而布。
只是,他只觉此阵代价太大,竟真切要了一城人的命,切据着他们的魂灵不放,可谓不可超生,实在狠毒至极,思及此,他倒是有几分怒意,眼神也逐渐狠辣起来。
一旁项秦却以一副不谙世事的天真模样,一只手把着下巴,另一只手扶着肩上斜倒的长身男子,男子如一缕丝帛,飘渺虚无。
他们一路行来畅通无阻,泅夫子本想着想来与那抹浓烈仙气有关,说不定便是那仙气自带之人故意为之,是以,几人遂了他的意,却不知那么仙气所在,只是一抹幽魂。
虽泅夫子初至不明,此刻,看完幻境中已发生的一幕幕往事浮现,此刻已然有了另一番见解,加之,初遇那罂粟花妖时便觉不可思议,一座了无生气的城,何时亡故,何时发现,她为罂粟一族顶生的灵长却是为何不晓,偏要选在他们来的时刻,怕是有些太过巧合,而凭着自己的仙气外溢,妖物哪里敢轻易靠近,偏她有着许多胆量,想来,定是另有所图,故而他从一开始便先发制人,欲行请君入瓮之名,而走了这一路,也终是让他发现了端倪。
“你们倒是说说看啊!”项秦急道。
只见红衣罂粟面无表情看他,竟有几分瞪眼的感觉,许是她眼睛本就生得明媚,且大又圆,神采奕奕般,却一直不动,便有些瘆人了。
项秦冷不防抽搐一下。
“他的心愿具体是什么,我们又不是他,我们哪里猜得出来。”罂粟缓缓道。
“可是有人要复活他的,那女子便是最合理的解释,大家若长了眼睛,哪里会看不出他二人两情相悦!”项秦又是愤懑,“他会不会要我们帮那女子?”
“在他消散那刻画面就已经终止,我们寻着他的牵引破坏了复活他的阵法,也算是了却了他的一个心愿,若我没有猜错,他不是要帮她,而是想报复她。”公子尖一脸严肃,“他不想遂了她的愿,是以,他的心愿,断不会是为了她。”
听罢,项秦忽觉有些道理,微微点头:“不错,是他带他们来的,可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之前才同你说了,你又忘了?”
项秦露出无奈表情,究竟是经历了太多不可思议,多少有些混沌,是以,如何引发阵眼而来都忘得一干二净,只得装得满不在乎。
“那不重要,现在要紧的是出阵啊,现在要怎么办?”项秦有些焦躁道,“若是出不去,什么也做不了,我们都只能困死在这二人造出的迷宫中。”
“除去她,便还有他们,他的心愿是否是想救他们呢?”公子尖却却不紧不慢道。
“那些死去的太平城百姓?”项秦狐疑道,“都死了啊,难道还能起死回生不成?”
又想想那些死去百姓腐烂的尸体,不禁一阵唏嘘。
“师傅,你怎么看?”公子尖向泅夫子拱手道。
这里是幻境,是阵眼,本就不是他们凡人能左右的,即便是他在聪明,在玄而又玄的未知领域,也如蝴蝶落蛛网般无力。
泅夫子朝他摆摆手,示意安静,又以传音之术告知公子尖:“此局有些复杂,勿轻举妄动,一切有我,自然,也少不了你。”
“我?”公子尖有些惊讶地看了看自己,料想自己凡人之躯,哪里能在这里派上用场。
“不错,你方才分析得很有道理,不过,却是不易全盘托出的,项秦少年得志,未免有些轻狂,况且他与这罂粟姑娘之间却有些不可言说的机缘,扰局之心,不置可否,即便是无心之失,也在命理之中,是以,我以传音之术说与你听,切不可轻举妄动啊。可别着急回答,我这可是传音术,只有你能听到。”
公子尖未做表情,眼神却悄悄吋向罂粟与项秦,些微动作,看不太真。
“可是我?”公子尖心里不安念叨,“能做什么?”
“稍后便需你去为一位故人解惑。”
“故人?”
泅夫子面色如常,却是一副温润如玉模样。
“不过,此番你倒是感知真切了,过了这关,不若回去好好同我学学本事?”
言毕,泅夫子对着公子尖会心一笑,却再未回答他的问题。
公子尖懊恼非常,仙家原说要收他为徒,只道觉着他天资不错,恰好适合修仙,可他一心只在光复沈国,而今抛去国事,若真能修道成仙,会些玄术道法,便何至于如此窘迫,此刻,他便觉自己毫无用武之地,实在有些气恼。
不过,既然方才仙家提到了回去同他好生学学,且不日前还与他商讨复国对策,仙家也表明要助他一臂之力,且不同以往的顺应天意,此来,是真的要助他了,他又觉惊喜,但凭着此刻被困的时机,他虽并不担心仙家能否真的如他所说,能全身而退,单是此局的复杂程度,就远远超出预期,可他也做不了什么,便只有老实呆着,且提到一位故人,故人是谁他不得而知,只能等待下一刻来临。
“便就是救他们了,死马当活马医,我可不想在这幻境中了此一生。”项秦摇头,还侧头看了看身后那白衣公子,有些无奈道:“究竟要背这死尸到何时啊,很是晦气。”
又忽然露出充满希翼的眼神,看向泅夫子与罂粟,“你们看他,在他身上是否有什么办法可以出去?”
“我们既已入阵,便就是破坏了他重生的机缘,而今他也只能是一具不腐尸体,断没有其他用处。”罂粟冷淡道。
泅夫子摇头苦笑。
“你别笑啊,总归给我个法子,却不是等着看我笑话不成,不似你们能人异士,我与公子尖都只是凡人,看我如此,已是不易!”项秦苦恼。
公子尖也无奈笑笑。
他也不知这位泰山仙人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却见泅夫子抬头望天,天色如常,全不似黑夜景象,几人心下了然,算来,即便是幻境,也还是天色渐佳之时,再加上夜中亮如白昼的诡异城池,便也习以为常。
“时候快到了。”泅夫子笑了笑,看着身侧表情木纳的罂粟。
罂粟却是向前跺了两步,也抬头看了看天。
公子尖、项秦也学他们抬头看天,二人只道空无长物,有甚可看。
项秦心中气恼:装神弄鬼,怕不是疯了?
“他们之间,很是凄凉。”
却听得女声低沉,只见方才还面容木讷的罂粟,脸色浮出几分同情之色。
“既然凄凉,何不成全了他们?”一直默不作声的泅夫子道。
“成全了他们,谁来成全我?”语毕,几人都一脸狐疑看向罂粟。
罂粟有些诧异,似乎察觉到自己失言,遂立刻恢复清明神色,道:“我的意思是,世间没有回头路。若一个人走错了路,还妄想回头,再多的愧疚也只能是妄想,毕竟死去的魂灵也有自己的人生,就是他们活过来也断不会原谅这般恶行。”
“话是不错,可同你有何关系?”项秦好奇。
罂粟却不答他。
公子尖识趣,只当看戏,瞥眼看她。
“都说世间没有回头路,你也这般想么?”泅夫子语带疑惑,却是意有所指。
“是啊,她做了错事,我替她收拾残局,为主公效劳,这是我的本分,我是昭阳公主府的人,对于犯错的人,我无能为力。”她摇摇头,有些不同初识的更加陌生,“他的第二重心愿是放这些死去的灵魂自由。”
“她与你过去了了如此长的时间,我记得你们罂粟一族,都奉行百里恩惠,百里报。不过,这百年的恩惠,却不是用百里来算?”
“她救过主公,我便成全她一次。”
“你方才还说没有回头路。”泅夫子忽然无奈一笑。
他已窥破天机,不肖神旨出现,脑海中已然有了任务一般,他笑了笑,心中感慨:即是要破天道,逆神旨,不妨一试,就当是为故人造一场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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