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青凌捻起地上的半干的血迹,心里盘算着那人离开此处的时间。
蜗角巷是两条街中间的窄巷,外地商人来此经商,在应天府暂时寻的落脚处。
商人走南闯北,时常不在家,整条巷子黑漆漆,穿堂风打着呼哨。
会在这里吗?
祝青凌左右看了看,血迹最后停留在这里,蜗角巷常年空置,遭贼也无人发觉,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祝青凌收刀进鞘,利索翻过墙头,宅子很小,只有一间厢房和一间小厨房,院子破败不堪,石凳上结满蛛网。
屋子深处有微小的喘息声,祝青凌一手按上腰间的挎刀,放轻脚步推开门。
没有意料中的暗箭,没有黑衣人,如果不是听到细碎的牙齿打战声,祝青凌几乎怀疑这里荒废已久。
尽管如此,祝青凌还是可以感觉到暗处的杀意,她猛地打开一旁的箱笼,同时抽出挎刀,准确地架在那人的脖子上。
“小贼,落到祝爷的手里,只能怪你倒霉,说,谁派你劫狱?”
祝青凌压低的声音响起,那人微愣。
祝青凌加重手上的力道,杏眸眯起,“看来你是打算死鸭子嘴硬?”
那人缓缓举起双手,抬头露出脏乱干瘦的脸,“官爷饶命,小的只是个穷要饭的,哪敢干那等杀头的营生,官爷明察。”
似不敢看祝青凌的眼神,他垂头,“小的私自闯入他人宅子,说是贼也不为过,官爷若想治罪,小的便和官爷走一趟。”
祝青凌捏捏男子细小的胳膊,这才放下刀,“我只看到这里是空宅,你不必担心。”
小乞丐缩回胳膊,“小的多谢官爷。”
祝青凌发现抓错人,微叹一声,拍拍床榻上的灰尘坐下,“你可曾听到刚才有什么人经过这里?”
祝青凌知道希望不大,那人身手不凡,想必不会让小乞丐觉察。
小乞丐低头掩住暗闪寒光的眸子,“小的刚才偷摸进来时,碰见一个奇怪的人,向我问路。”
祝青凌掏出一包肉脯递过去,“那人的模样如何?”
“不高,很瘦,穿的衣服小的从没见过,不过他肯定是个富商老爷。”
“你怎么知道?”
“富商老爷穿着黑衣呢,只有银钱足的人才能穿得起黑衣。”
祝青凌闻言眼睛一亮,“那人问去哪的路?”
小乞丐笑了,“悦来客栈。”
祝青凌浅笑着摸摸小乞丐的头,临走前留下二两银子。
三更鼓响时,祝青凌翻进悦来客栈,径直往二楼天号房而去。
余光看到店小二呆呆站着,扭身就跑,祝青凌不再藏着掖着,上前一脚踹开房门。
屋子里空荡荡的,哪还有半个人影,只剩几杯热茶冒着烟。
......
祝青凌站在书房前,摸着下巴苦想。
要不要敲门进去?
敲门吧,差事办砸,他肯定很生气,自己这个罪魁祸首肯定要被问罪,说不定捕头的差事都保不住。
想她堂堂刑部尚书之女,巴巴跑到应天府自荐查案,到头来连个捕头都捞不着,这脸还往哪搁?
不能敲,她得把李推官拉来分担火力,表哥和谭伯那也要求个情,有这么多人站在她这头,谅他也不敢把她如何。
祝青凌拿定主意,幽幽看了眼紧闭的门,转身想要离开。
门猛然打开,裴承霖负手站在门内,“祝捕头既然来了,何不进来坐坐?”
完了,祝爷我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裴承霖绕到书案后坐下,面上不辨喜怒,左手提着袖子打着圈研墨。
书卷味挟着墨香的气息充满书房,祝青凌心不慌手也不抖,昂着头看他磨满砚池。
伸头缩头都是一刀,又不是没挨过冷刀子,她既决定干这一行,就该有这个准备,好的坏的都得受着。
祝青凌很快想开这一点,“卑职失职,请大人责罚。”
“说说昨夜有何发现。”裴承霖语气淡淡。
祝青凌抿唇,“回大人,卑职追到悦来客栈天号房,可惜晚了一步。”
黑衣人及时撤退,明显训练有素,幕后人或许已经收起轻视的态度,筹谋下一步棋。
祝青凌面色更白,捏紧掌心不发一言。
她,是该受罚。
裴承霖皱起的眉在看到他脸上的自责时散去,此事非他一人所能及,何必多加苛责。
“狡兔三窟,不过如此,黑衣人不会死心,该如何提防,祝捕头心里有数。”
祝青凌听出那厮话中没有责怪的意味,松口气抱拳告退。
进来的人脚步匆匆,径直走向书案,避无可避地迎头撞上祝青凌。
“砰”地一声,祝青凌脚步不动,倒是周主簿踉跄几步,跌坐在地,怀中的账本撒了一地。
祝青凌额头掉下几根黑线,表哥这辈子兴许是投错了胎。
周梓扬昨夜和阿蒲坐在院里等了她半宿,不停向观世音菩萨忏悔他欺上瞒下,为虎作伥,啊不,助人为乐的行为,压根看不清眼前有人。
待认出面前的人时,他猛地打了一个激灵。
苍天有眼啊,没让他这条年轻的生命折在姨母手上。
祝青凌不知他颤抖个什么劲,蹲下身拾起地上的账本,“卑职是个蛮人,还请主簿大人见谅。”
周梓扬连连摆手,“见谅见谅,祝捕头忙了一宿,快回去歇着。”
祝青凌将账本放在书案上,眼帘微动,信纸上的一行字映入眼底,她心头一跳,低头离开书房。
日光从竹帘缝隙透过,映亮信纸上行云般的字:“不管青凌变成什么模样,小婿必不离不弃,望岳父首肯。”
......
祝青凌在阿蒲泫然欲泣的注视下用完早食,“阿蒲,昨夜我不过是去追一个小贼,没有你想的危险,若真有棘手的案子,李推官会出面摆平,你莫要吓唬自己。”
阿蒲扁扁嘴,“大哥昨夜未归,阿蒲哪能先睡,没有大哥受苦受累,阿蒲自个享福的理。”
“大哥的话也不听了?”祝青凌板起脸吓唬。
阿蒲梗着脖子,“大哥说过要与阿蒲福同享,难同当,大哥是要反悔么?”
祝青凌扶额,“若遇到要紧事,你受我连累就罢了,眼下无事,你能照顾好自己,就是我的福气,阿蒲,你不会让我失望,对不对?”
阿蒲点头,“大哥放心,阿蒲好好陪着您,不会拖后腿的。”
刻意忽略的那行字浮现眼前,祝青凌微微摇头,她这一逃也让爹娘看清了她的态度,不再想促成她和书呆子这对怨偶,以她生病为由推脱这桩婚事。
书呆子倒是守信,不计代价地求娶她。
可他的要求注定要落空,父亲不能左右她的身心,她若要嫁,必嫁给那个她愿意交付真心的人,那个人不用才高八斗,不用富可敌国,只要是那个人就好。
晨雾散开,颗颗圆润露珠顺着竹叶滑落,竹林一碧如洗。
祝青凌在石桌旁擦拭金乌刀,耳尖轻动,来人的身量步幅如同亲眼所见一般清晰。
她勾起嘴角反手掷出,堪堪擦过推门而入的周梓扬。
“表妹,我只是想回我的院子,不用这样直接地赶人吧?”
祝青凌笑容明艳,“表哥近来不曾晨跑,反应迟钝许多,我是个习武之人,有时难免误伤别人,表哥多多担待点,我尽量保住你的胳膊腿儿。”
周梓扬往后挪了挪,“我在这有些碍眼,还是回家陪陪我娘为好。”
表妹太可怕,他怕哪天胳膊腿儿分家。
“姨母向来教男儿以国事为重,表哥今儿敢撂挑子回家,明儿家法就给你用上,表哥还是多考虑下。”
祝青凌拔出门上的刀,甚是爱惜地合上刀鞘。
周梓扬眼前一阵阵发黑,前有狼,后有虎,他夹在中间很难生存啊!
“表妹说的有理,我仕在朝廷,为君分忧,怎能贪生怕死地躲在家里,你慢慢练,练好了我再回。”
祝青凌迈出一步挡在门前,“表哥没听到重点,我刚才说过,你有一阵没有晨跑。”
瞧着弱柳扶风的模样,风大点说不定能把他送走。
“并非我不想,裴大人每日交代的公务繁多,若不妥善处置,大人怪罪下来可如何是好?”
得,那厮害她有家不能回,有案不能查,她算是过不去这一关了。
祝青凌转身坐在石凳上,单手拄刀,她的字典里从没有认输二字。
“表哥,大人平日里有何爱好?”祝青凌挑起一边眉梢。
“你打听这个干嘛,只要说出你的身份,大人还不是手到擒来?”周梓扬的手伸向桌子上的糕点。
“啪”一声,手背红了一片。
“你一定是误会了,作为手下,了解上官的喜恶是一门必修课呀。”祝青凌将抢来的糕点放进嘴里,使劲嚼。
周梓扬表示认同,“表妹真是聪慧过人。”
“哪里哪里,我只是明白了多为大人着想,才能有糖吃。”祝青凌保持低调。
“表妹说的妙啊。”只有多为表妹着想,他才有好果子吃。
“现在表哥可以告诉我大人的喜恶否?”
祝青凌身子前倾,杏眼闪闪地,显出几分狡黠。
周梓扬讪讪,“大人对什么都是淡然的,我虽说与大人接触多些,却不曾见他有过明确的喜恶。”
祝青凌手中的糕点掉在桌上,“表哥,你当了多年主簿,不会还不知道要打听上官的喜恶?”
她该说他幸运呢,还是不幸呢。
周梓扬腼腆一笑,“说起这个,我便要说今上圣明,别人外放都是县衙,独我一个填了府衙的缺。”
祝青凌是知道此事的,应天府原本是徐如海的地盘,大小官吏唯他马首是瞻,官员之间互相包庇,横征暴敛,百姓苦不堪言。
今上闻之大怒,便和老爹想办法安插亲信,与徐如海争地盘,那段时间老爹愁的多了好几根白头发。
表哥也算是傻人有傻福。
祝青凌拍掉糕点屑,“表哥时时念着君恩,不取巧,不贪婪,青凌佩服,表哥有事便去忙,此事当我没说。”
“念在我为国尽忠的份上,能不能不去晨练?”
“不能。”
“......”
“表哥不妨想想,若是身体挎了,谈何尽忠?”
祝青凌踏上两级台阶,低头看他,“不养生便是不忠,表哥果真不愿晨练?”
周梓扬一咬牙,“以后晨练记得叫我。”
祝青凌弯了眉眼,她最喜欢忽悠这种实诚人。
祝青凌提着两盒糕点到西厢房。
阿福的气色好了许多,看见来人眼睛惊喜得眯成一条缝。
“阿福,饿不饿?”祝青凌把糕点在他眼前晃了晃。
阿福接过,“祝哥哥真好,总是给阿福带好吃的回来。”
祝青凌笑笑,见他吃了一块放下,不由问道:“是糕点不合口味吗?”
“阿福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糕点,我要给爹还有夏哥哥留着。”
阿福吞咽几下口水,扭过头不去看。
“这份是你的,祝哥哥也给他们准备了吃的,你安心吃你的,浪费粮食可不是好孩子。”
看看这思想觉悟,都是别人家的弟弟。
窗户下的竹榻已经空了,少了夏夏冷冰冰的目光,屋子里反而更加冷清几分。
“夏哥哥不在,阿福晚上记得关窗,不许踢被子,着凉了可是要喝苦药的。”
阿福和祝青宇年岁相近,性格乖巧,祝青凌对他格外怜惜。
“阿福听话,看大夫需要花银子,所以不能生病。”
祝青凌拿出一方帕给他擦嘴,姐慈弟笑,和乐融融。
裴承霖进门就看到这副场景,眉头轻轻一挑,“祝捕头也在?”
祝青凌收回帕子,“回大人的话,卑职在。”
“糕点是你所买?”裴承霖拂袖坐下,眸光扫过糕点盒。
蝴蝶酥,荷花酥,桂花糕......
“大人误会卑职了,这些糕点是阿蒲做出来,卑职可没有余钱买十里香的糕点。”
祝青凌垂着头,作为一个捉不到犯人的捕头,她得低调行事,“卑职那里还有,大人若想尝尝,卑职这就取来。”
好歹活过一次,祝青凌很是上道地“关心”顶头上司。
“不必,本官不喜甜食。”裴承霖眸光从荷花酥上移开,眉头微拧。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这种糕点是京城大户人家里厨娘的手艺。
祝青凌眸光微闪,想起一件旧事。
有一次书呆子跟着穆伯母来府上,他拿了一块她爱吃的糕点,她一时着急,在他小手上咬了一口。
她为此懊恼许久,怎么会和一个嘴馋的书呆子计较呢?
阿福知道眼前的人是个大官,答应帮忙找父亲,恭敬地把糕点捧过去,“大人先吃,草民不饿。”
裴承霖推回去,“不饿的话,便回答本官的问题。”
“是。”
“与你在一起的少年也是从盐场逃出?”
“回大人,夏哥哥不是盐工,他是草民的救命恩人,没有他,草民就被横梁砸死了。”
阿福微微发抖,鼓起勇气朝祝青凌看去。
祝青凌上前捏了捏他的手掌心,暗示阿福放松,她就在身边。
裴承霖看了眼两人的小动作,“如此说来,你也不知他的去向?”
阿福笑了,“夏哥哥会回来的。”
“你因何就能肯定他不是一走了之?”
裴承霖记得那个少年有哑疾,因此没有盘问他,若阿福说出来他的哑疾是假的,此人的目的定不简单。
阿福在怀中摸索一会,掏出来一块玉,“夏哥哥临走前,给我留下这个,他肯定会回来取的。”
裴承霖看了一会,那个少年出现的时机太巧,一身功夫在府衙来去自如,倒像是主动参与到案子里。
裴承霖轻笑,“眼见未必为实,或许他只是把玉忘在此处呢?”
阿福呆住。
“这只是本官的猜测,算不得数。”
裴承霖起身,转而说道:“祝捕头,待会去书房一趟,本官有话问你。”
祝青凌了然,书呆子对夏夏起了疑心,她碰巧与阿福亲近些,刺探敌情可不就落在她身上。
书呆子要她打听的无非是夏夏的身份,这点她比谁都清楚,陪阿福逗会闷子便赶往书房。
祝青凌进了书房,“回大人,您要卑职查的事已经有些眉目。”
裴承霖放下墨条,深深看了她一眼。
祝青凌看他在听,自觉地接着讲,“夏夏是江湖的人,极是讲道义,这次离开就是为了查鸡笼山盐工一事,据阿福所言,此人是识字的。”
裴承霖长睫一动,“此人籍贯在哪,以何谋生?”
这个问题有些超纲,祝青凌习惯性地勾了勾小拇指,“卑职不知。”
夏夏的情况她深有同感,自然生出几分英雄不问出处的惺惺相惜,她不曾将她摆在犯人的位子上。
或许是她出现在被困火场的阿福身边,替他挡下可能砸到头的横梁,祝青凌下意识回避她的嫌疑。
裴承霖轻笑,“倒是不亏。”
祝青凌低头研究起鞋尖,不得不说人的适应力极强,她快要忘了做娇宠的千金小姐的滋味,活得越发糙汉了。
“一个江湖汉子还能如此明白大义,本官的银子花得不亏。”
祝青凌抿唇,书呆子肯自掏腰包救两人的命,的确做了件大好事,“大人深谋远虑,卑职佩服,说起来救人也有我的功劳,看在夏夏的面子上,能不能不抄经书?”
祝青凌底气足了些,试探开口,趁老板高兴时讨点好处,那是社畜必须懂的。
裴承霖似笑非笑,“恐怕要让祝捕头失望,本官亦是看重这本经书,夏夏的面子也买不到本官的心头好。”
他看了眼干了的砚台,长指轻叩,示意祝青凌上来磨墨。
拿着捕头的俸禄,做三份工,一份掾吏的抄书活还不够,连小厮磨墨的活也使唤她,官大一级压死人,祝青凌收起幻想,走到书案旁拿起墨条。
上次打算去查探吴家米铺的地窖,因为看守刘三搁置一旁,眼下刘三出狱,也该去看看其中的猫腻。
裴承霖稍一思索,下笔如飞,很快写好一篇文章,没有一字删改,他抬头,“祝捕头,墨满了。”
祝青凌回过神,手中的墨条短了一大截,“卑职这不是怕大人急用,磨得快了些。”
裴承霖扫了一眼,“凡事都是过犹不及,中庸之道才能圆满。”
救命,她怕了书呆子的精神攻击。
“是是是,大人说的都对,墨够用的话,卑职先去抄经书。”
裴承霖的笔锋微顿,心头蓦地涌起一阵熟悉感。
多年前,也有人嘴上说着这样的话,手却紧紧捂住耳朵,巴不得离他远远的。
......
入夜,祝青凌换上一身夜行衣,看了眼睡得正香的阿蒲,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门。
孙贵几人负责夜间的巡逻,稍有大动作就会惊动他们,她是去踩消息,被人认出多跌份。
半炷香过后,祝青凌便看到一片人满为患的铺子中,有一个黑漆漆的毛坯房,占着顶好的地段。
祝青凌这段时间没少打听吴家,自然知道东市的这间铺子盈利不少,只此一间铺子就足够吴家上下饿不着。
吴家人早就找好人重新修店面,选好了开张的良辰吉日,就在下月初八。
祝青凌轻轻抛着小石子,莫名笑了笑,初八是个好日子,原来古人也玩谐音梗。
开张时间赶得紧,做工的师傅自然不得闲着,此时铺子前的老杨树下,几个泥瓦匠聚在一起,拌着一碟咸菜喝着粥。
“老张,嫂子快生了吧?”一个瓦匠赶着周身的蚊蝇,含糊开口。
“算着日子就在下月,等这个活儿干完,我就去买两只老母鸡,给媳妇补补身子。”
“嘿,瞧东家抠搜那样儿,指不定给几个铜板呢,咱三班倒给他盖房子,结果一盘咸菜打发哥几个。”
叫老张的人没再出声,沉默地拍死一只蚊子。
祝青凌背靠一根柱子,屏息听着几人的交谈,轻轻“啧”了声。
这姓吴的忒不是东西,请人家吃顿饱饭能少了他一根汗毛么?
随即她眉头皱起,听瓦匠的话,他们整夜都要替吴家做工,几人连轴转,铺子里一刻不会无人,她得想个法子引开他们。
祝青凌眸子轻闪,计上心头。
约莫过了一盏茶时间,一个穿着道袍,发髻挽了一根木簪的俊俏道士打东边走来。
她步子极慢,悠悠游游地走在人踩人的东市大街上,却有种闲庭信步的从容,一路走来旁人连袖角都不曾碰到。
道士走到老杨树旁停下,手指掐算一番,猛地抓了一把沙子扬向几个泥瓦匠。
“几位小友先不要着急,贫道见此处煞气冲天,哀嚎震耳,特地赶来铲除邪祟。”
祝青凌学着世外高人的样子,负手而立,仰着头用鼻孔看人。
“你搞错了吧,这儿迎来送往的,阳气旺盛,哪有邪祟的藏身之处?”方才吐槽吴家小气的泥瓦匠跳出来。
祝青凌端着架子伸出左手,想到什么睁开一只眼瞧了瞧,哦,老杨树在右边。
“这便是贫道所说的邪祟。”
像是印证她的话,起了一阵东风,吹得乌云遮蔽月亮,老杨树也抖个不停。
“上月中,此地曾莫名起了一场大火,所幸树精道行浅,没能害出人命,除了三个人受伤,其中还有一个是衙门的捕头,贫道说的可对?”
祝青凌摇头晃脑的样子看在泥瓦匠眼里,那就是尔等凡夫俗子岂能窥视的高人气质。
几人当即拜下,“仙人,求您救救我们。”
“我还有妻儿在家等着,我不想死啊。”
“仙人,求您出手灭了妖孽,哥几个给您建一座庙,日日享受世人的供奉。”
这话没毛病,他们本就是泥瓦匠,盖房子还是盖庙都在他们的业务范围之内。
祝青凌满意地点头,“贫道既然路过此地,自然要管上一管,你们身上沾染了树精的气息,想要免去灾厄,就要向树精诚心下跪,直到它答应放过你们。”
几人一听有法子破解,当即照着祝青凌说的办。
半晌发现不对,一个泥瓦匠问:“仙人,小的愚钝,怎样算是放过哥几个?”
祝青凌眨眨眼,“这个简单,它送什么,你收下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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