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参回、庖屋风波听娘诲

我坐在牛车上，双腿不断荡悠，乡村土路有点不平，我便随着坡度不断颠簸，有一言没一语的问着狗剩，企图打破这个尴尬的时刻。

“狗剩，你来我家，我怎么和我爹娘说呀。”第一次带男生来家中过夜，没有经过大人授意和同意，无论如何，我都是有些忐忑的。

狗剩躺在茅草堆上，嘴上还叼着一根从旁边拔来的狗尾巴草，很是惬意的很。

“无事啊。你爹娘不可能把我这么小的孩子丢在门外不管吧。”狗剩一点都不担心。

我想起平时爹娘的教导，流下几滴冷汗，这我爹娘真可能做得出来。

看着狗剩这个样子我也没得方法，只能到时候临时抱佛脚了。虽然这么想，但是悬着的心还是没能够放下。

倒是狗剩突然从茅草堆上爬起来，朝我伸出了手。

我有点疑惑但还是把手放了上去。

“不是你的手。是其他的东西。”狗剩道。

我歪了歪脑袋，什么东西呀？

“把小刀给我吧。”狗剩继续伸出手，“女孩子家家别带那么危险的东西。”

哦哦哦，原来是把李老先生胡子刮的光光的小刀啊！可是，我是屠夫的女儿啊，有个小刀很正常。

“可是狗剩，这把小刀是我爹爹交给我让我防身的……”嘴上这么说，我还是把小刀从口袋里掏了出来。

“没事啊，这里这么太平，你平常除了在家就是在书塾，用不了这个东西，拿来恶作剧可不行。就你这样在书塾没人欺负你的，再说有我。”狗剩道。

我想了想，也是这个理，点了点头，把小刀递了过去。

此时，已经临进我的家门。

王大爷嘴巴有时也随着路况的转变不歇着，终于在他发出两次指令“喔、喔，过、过”后，到了我的家门口。

我率先从车上跳下来，狗剩这边也从车上抱着布包的鱼下来了。

“谢谢王大爷，王大爷路上慢点。”狗剩和王大爷打招呼。

“王大爷再见！”我也跟着说。

王大爷瞧天色已晚，也不想耽搁了，朝我们点点头，又架着牛车往前驶去。

我和狗剩不约而同目光交聚在一起，便一同朝门口走去，我推开了木门。

“娘亲，爹爹，我回来啦！”我朝家里喊。心里随着这一声喊，也更加紧张起来。

房屋里一阵动静，娘亲从厨房走了出来。

“小翠，回来了啊？这是？”

狗剩往前走一步，挡在我面前，因为手里抱着鱼，就鞠了一躬：“杜家姑姑好，我是小翠的同窗同学李弗逸，爷爷昨日钓到了几条鱼，想小翠太小可能拿不了，差我一同送过来。”

娘亲上下打量了一下狗剩，点了点头：“你是李老先生家的孙子对吧，常听起他说起你。还傻站着做什么呢，快进来吧，小翠，去把家里茶具洗洗，泡个茶。”

“好的娘亲。”我松了一口气一溜烟就跑去拿茶具了。

“不用，不用麻烦的。杜家姑姑。”狗剩连忙劝阻，却被娘亲这里接过鱼，被她推进会客厅。

我这里把茶具洗好了，把娘亲刚刚煮好的开水倒进茶壶里，从厨房出来，端到会客厅。

只见娘亲正和狗剩寒暄。

“李家小侄子，眼看天这么晚了，这里离书塾这么远，我看啊，你就在这里吃个晚饭，再让李老先生把你接回去吧！”娘亲一边取出零食放在桌子上，和狗剩商量着。

“好的，谢谢杜家姑姑！”狗剩礼貌回应，和他平时在书书塾完全不一样，我暗自撇嘴，想到茶还在我的手上，我编一边把茶端给娘亲和狗剩，见到爹爹还没有回来，就开始问： “娘亲，爹爹还没回来吗？”

“嗯，今天杀的猪有两条呢，估计被留下吃晚饭了，晚上应该会回来。”娘亲不经意的一句话，使我内心警铃大作，果不其然，接下来一句话验证了我的猜想，“刘婶今天也有事去镇上了，所以你们两个小辈待会好好玩玩去吧，好歹也是个小客人，晚饭我包了。”

“娘！娘亲！狗剩做饭也很好吃！不如就让他和我一起做吧！今天娘亲照看了一天店铺也很累的！”我急忙打岔，却被娘亲敲了一下脑门。

“狗……李家小侄子第一天来我们家做客，哪里有让客人下厨的道理？小翠，你这礼貌学哪里去了？！你招待好他，下厨还是我来吧！”在母亲带有威慑力眼神注视下，我怂着道了歉，她才去了厨房。

我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摊在桌子上，这引起了狗剩的好奇心。

“怎么了，杜家姑姑不就是下厨吗？怎么这幅如临大敌的样子？”

我朝狗剩淡淡一笑，有点生无可恋的意思：“狗剩呀，我娘亲做饭……”

突然厨房传出一声碗摔碎的声音。

我和狗剩忙跑到厨房门口，娘亲这时刚撩起门帘。

“杜家姑姑(娘亲)！您(你)没事吧！”我和狗剩不约而同的询问出口。

娘亲不以为然的招招手，“李家侄子，没什么事。小事，你去客厅好好玩吧！小翠，你去把扫帚拿过来清理一下，顺便去把蜡烛拿过来几个。”说罢就返回了厨房。

狗剩也忐忑起来，跟在我的后面。

“小翠，杜家姑姑这是……”

我好不容易才挤出一个微笑：“我和爹爹在家都会尽量不让娘亲下厨。”

狗剩看出我的脸色不好，也察觉出了事态严峻性：“和我爷爷比，如何？”

“应该……差不多吧，主要爷爷好歹还知道不会自己下厨，娘亲可是很好强的，她很自信，反而越做越有兴趣。”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娘亲对这个热爱上了，越不会越喜欢做，而且喜欢做出各种各样的菜式，一旦决定做饭，谁都不能把她拉回来，

“……”狗剩估计也想起他爷爷做的菜，一脸铁青，好似掂量了一下，再次开口，“可以……入口吗？”

天似乎越来越暗了，我赶忙把会客厅的灯也点了起来。

我拿着扫帚和蜡烛快到厨房了，苦笑了一下，用极小的声音回复狗剩：“最好不要抱有期望，如果能不进医馆就是万幸了！”

狗剩就这样一下子当机的愣在了原地，我也没办法管他，就去把厨房收拾收拾，企图在娘亲加“点”料时能够阻止她，也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果不其然，刚进厨房，，娘亲这边已经把火点了，油刚下锅。

看着还被布包裹的鱼，我脸色非常不好，但还是先把碗收拾干净，能拖多久是多久。

“娘亲，你现在就要下鱼吗？”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的。

正在厨台非常忙碌的娘亲，头也不回的说了一句，“对啊！小翠，你快把鱼拿来，我这要下锅煎鱼，今天娘亲在店铺里看到一个新的好东西，你现在和李家小侄子还在长身体的时候，可以补补！”

我好似看到了，娘亲在厨台上的布条里，发现了一个黑黝黝的东西。

颤抖的把鱼解开布条，慢悠悠的朝娘亲的那里蠕动。

“快点，小翠，油冒烟了。”娘亲开始催促。

哇！爹爹田婶王大爷刘婶李老先生，你们哪个人过来啊，救救孩子吧！我此刻的样子肯定很难看，把鱼就这么递到了厨台上。脚已经开始移动，计算与门的距离，思考着夺门而出和离家出走的可能性。

娘亲此刻反手一甩就把鱼放到了锅里。

抱着一丝希望的我，再次去认真瞧了瞧那个布条里的东西，也许，可以吃呢？

娘亲从布条里捏出一个小东西出来，还在晃动，一看，特么是个壁虎！还是活的！

再一看布条里，可不都是壁虎吗？！

娘亲大大啊！我不在的下午里，你究竟在店铺里干了什么啊！难怪你上午看着那些墙头壁虎若有所思啊！

敢情那个时期，你就在打这些壁虎的主意吗？！

娘亲把还在活蹦乱跳的壁虎丢进了锅里，锅里的油触碰到了壁虎，发出了滋滋滋的声音。

我欲哭无泪，爹爹！你快回来吧！不要吃完饭了，求您快回来吧！救救孩子！救救孩子！！

我移步到厨房外，思量着王小姐也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要不要和狗剩说说，去他家过夜？救命要紧！

门口有些声音骚动，我寻声望去，爹爹此刻打开了门。

“小翠，我的好女儿，爹爹回来了，快让爹爹抱抱！”爹爹看到了我，兴奋的张开双臂。

我此刻真的无比喜欢爹爹，爹爹你来的也太及时了吧！飞快扑进爹爹怀里，也不计较爹爹身上油腻味和汗水味。

在被爹爹亲的七荤八素的我终于想起了正事： “爹……爹，娘亲在厨房下厨。”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把爹爹震的一下子僵了一下，把我放了下来。

“开，开，开开火啦？”

“烧，烧，烧烧菜了……”我颤抖抖的举起了手。

“有，有，有多危险？”

“有，有，有有壁虎！”

后头狗剩脚步声响起，好像要打招呼，但是听到我说的话，脚步声没有了。

爹爹吞了吞口水，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冲进了厨房。

爹爹好样的！冲哇！

我在后面打气。

厨房开始了一阵声响骚动和一些压下去的争论的声音，终于，娘亲气汹汹的撩起帘子冲进了睡房。

爹爹在后面不停的哄着娘亲，对我比出胜利的手势，和娘亲进入了睡房。

爹爹！你是个厉害的男子汉！

一瞬间，爹爹的形象在我眼里突然拔高。

危险解除！现在的问题就是要收拾战场和解决肚子温饱了。

我一把拉起还在旁边愣神的狗剩，冲进了厨房。

“狗剩，我们来收拾一下做饭吧，委屈你了，第一天做客还来做饭。那个我们家最会做饭的是爹爹，我这边只能是入口，还谈不上好吃，所以……”我不好意思搔了搔头。

“无碍。”经历这些扣人心弦的事情后，狗剩终于缓过神来，走到厨台前，站定，就不动了。

我跟着他视线望去，原来爹爹爹爹可能是过来先把火熄灭了，这些有些还没死的壁虎还在锅中蹦跶爬行。

我能想象，第一次遇到这些的狗剩是什么心情。

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我，只好自己收拾“残局”，一手抓一个壁虎，捏着那些断掉的尾巴，一起丢到布条里，准备和碎碗一起扔到远一点的屋外头让他们自己自生自灭去。

狗剩默不作声的在后头把鱼从锅里捞出来，查看了一下，向我要了一个木盆，用水清洗了几遍，再用菜刀刮起了鱼鳞，待我回来时，已经讲鱼里面的内脏弄出来了。

我这边把爹爹用水浇灭的柴火和土扫出来，狗剩洗锅，虽然没有多少话，但还算配合默契，总算做出了五菜一汤。

我和狗剩把菜端上了菜桌，娘亲才和爹爹不情不愿的从里屋出来，坐在了桌子旁。虽然爹爹这时才发现狗剩，和狗剩客套了几句，但尴尬气氛还是缠绕在灯火通亮的会客厅里。

终于娘亲动了一下筷子，吃了一块鱼肉。

“这是，你做的？”娘亲的表情开始松动了。

狗剩礼貌的回应：“是的杜家姑姑。”

“不错。”娘亲淡淡开口，有了缓和的迹象，我和爹爹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么晚了，李老先生也没有接你回去，是有事了吧？”娘亲又夹起一块鱼肉，放在嘴里。

狗剩表情微微诧异，但很快调整过来：“是的，爷爷应该去镇上了，是和王员外说王家小姐上学的事。”

“这么晚就丢下你和小翠去谈这一时半会解决不了的事，去镇上路又远，你又来到我家，看样子是要住个一两天了。”娘亲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说道。

我内心咯噔了一下，果然，爹爹那边还说的搪塞的过去，娘亲这边可就不好说了，娘亲经常几句话就猜到我和爹爹想的是什么，所以我从来都不敢说谎，因为娘亲在这方面，着实有点恐怖。

狗剩估计也没料到娘亲这么直接，他深深看着慢悠悠喝茶的娘亲一眼，才回答：“是的，杜家姑姑。”

“你们小辈突然来我家，我不怪你们，小孩子不懂事，”娘亲慢悠悠的放下茶杯，轻描淡写的说，“但是李老先生可就不一样了，一个大人，居然也这么不懂事。”

娘亲起身站起，离去。

“就这一条鱼，可不能就这么轻松就抵消了。李老先生那边我自然会去要个说法，李家侄子，”娘亲话语一顿，又说，“但是小孩子也是要管教的，这几日你也不能白白住，就和小翠一起跟着你杜伯做事，饭也做了罢！”

说罢，回房。

“是！”狗剩站起身来，恭恭敬敬朝娘亲鞠躬行礼，“是小侄行事不周，自然会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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