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城知道长安到处安插了太子的眼线,为了不被太子的人发现,她决定先去城外的破庙中躲藏几个时辰,在天将明未明的时候前去驿站骑马直奔京城。
“你为什么不直接替太子杀了我?”
沈清城蜷缩在佛像背后,冷冷开口,而顾谨怀没有说话,他选择了背靠角落的位置,这样刚好与沈清城呈对角之势,同时还勘察了一下破庙的构架,知晓了后门逃生的位置。
“你这样一个聪明的女人,应该会明白。”顾谨怀抬眸,看向沈清城。此时她正低头沉思着什么,眉头微蹙,手还不忘梳理额前碎发。
沈清城没有说话,这一切都太过突然,突然到让她觉得,面前是一个圈套,她不得不跳。
沈清城在入长安前一晚,皇上曾亲口对她说过:“辞儿年轻气盛,有些小人在他身边蠢蠢欲动,朕也知晓了许多事,也明白了许多道理,得江山容易守江山却很难。”
皇上这番话,让她心里有了疑虑和困惑,太子究竟是何选择,她一定要查明!
沈清城回神看向顾谨怀,“顾大人常年隐居京城,抛头露面并不是你的作风,但是三个月前你高调出现在长安吊月楼,这实在另人费解。传闻你与太子殿下私下关系甚好,太子殿下又常在吊月楼歇脚,所以......”
皇上给她的密函里曾说过顾谨怀明面上是宫中侍卫,暗地里却是皇上安插在太子身边的眼线,但顾谨怀与太子一齐长大,同进同出,在宫里的待遇就如同太子一般,皇上十分赏识顾谨怀,竟允许顾谨怀与太子殿下一同上课。环境会影响一个人,谁会知道,顾谨怀手中的密信是真是假,谁又能知道顾谨怀心里,到底站哪边......
所以她说的这番话,其实是在刺激他,让他知道自己手中握着不少把柄。
沈清城已经攥紧了怀中的匕首,同时她已经做好顾谨怀扑过来杀她的准备。
只要顾谨怀动手,那他必定就是太子的人!沈清城自知她的武功与顾谨怀不相上下,但她没有必胜的把握。
顾谨怀听完沈清城一番话,再看她警惕极高地看着他,他知道,面前的女人真的无比睿智清醒,让他佩服。
“沈大人不愧是沈大人,分析的还真是,头头是道。顾某实在惭愧。”
三个月前,顾谨怀在苏杭二州训练兵马,正准备回京之际,突然接到父亲密函,父亲要他在长安调查太子及其党羽,他当时十分费解,在他心里,太子心性纯良,不是一个工于心计、谋划策反之人,但迫于父亲的压力,他高调出现在长安,并且歇脚在吊月楼,没想到当晚,太子便派人来邀他叙旧。
他不动声色应邀,前往赴约。
“谨怀,许久不见,不知你在苏杭过的如何?”高辞示意婢女为顾谨怀斟酒。
“回殿下,卑职日夜操练兵马,将士们士气高涨,东南沿海倭寇不敢来犯,我北齐承皇上英明神武之泽,必将威世万年!”顾谨怀举起酒杯,恭敬地向太子说道。
太子微微一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当晚两人甚是欢愉,直到太子命人拿出来一封书信。
“谨怀,如今本王深陷泥潭,愧对父王厚爱,还请你将这书信交于父皇,请他救我于水火。”
顾谨怀不动声色地接下书信,看着“父皇亲启”字样,顾谨怀陷入沉思,太子殿下身边不缺谄媚献计的小人,此番举动定是遇到劳神烦心之人,他才出于此策,顾谨怀决定深入查探此事。
见顾谨怀迟迟不动,沈清城握着匕首的手松了下来,或许现在他还在担忧什么。
“我其实......小心!”
一只短箭从窗外射入破庙,直冲沈清城的方向而来,沈清城转头,一个翻身跳下佛像台,躲过了短箭。她看向顾谨怀,只见他拔出长剑,一个横劈将短箭劈裂,越来越多的短箭射入破庙,顾谨怀挡在沈清城面前,护着她慢慢退到后门处。
十几个黑衣人进入破庙,他们用黑纱蒙面,各个精壮无比,手持一柄长剑,看样子是来要他们命的。
“破庙后门出去是一片竹林,里面危险重重,你......!”沈清城压低声音想提醒顾谨怀。
“有我在!”
沈清城抬头看着顾谨怀,白玉带束起的乌发顺着其他乌黑的头发散在肩上,他一身白衣,手持长剑,眼神犀利地盯着面前的黑衣人,没想到,站在顾谨怀身后,倒是挺让人心安的。
这时一个黑衣人直冲过来,抬刀就要劈向顾谨怀,顾谨怀眼疾手快,一脚踢向黑衣人的胸口,接着他挥剑飞向黑衣人群,与他们打斗在一起,而沈清城手持短柄匕首,灵活地刺倒三个黑衣人,她转头看向顾谨怀,只见顾谨怀手起刀落,将最后一个黑衣人解决,回头与她对视之际,地上爬起一人,将袖管中的袖箭向沈清城射出,这一箭正中沈清城肩膀。
“唔!”沈清城闷哼一声,甩手将手中长针刺入黑衣人眼睛,顾谨怀回神挥剑砍下了黑衣人的头颅。
沈清城右手摸上箭柄,心一横,拔下了短箭,没想到,短箭里面还插着一个细小的箭头。
巨大的痛感袭来,让沈清城倒吸一口冷气,顾谨怀快步走来,扶住了沈清城。
“快走!”
沈清城和顾谨怀从后门离开了破庙,进入了竹林,夜晚竹叶被风吹得萧萧簌簌,沈清城面色十分难看,顾谨怀有些担心地看着她。
“不用管我,走就是了!”沈清城咬紧牙关,短箭的伤害力不亚于长剑刺入,此时她的左肩早已麻木,根本无法动弹。
“前面的竹林会更加茂盛,不易被人察觉,我们可以去前面躲躲。”顾谨怀环顾四周,确定没人追赶之后,对沈清城说道。
“前面地形十分复杂,传闻有巨兽和蛇虫出没,要多加小心!”沈清城扶着左肩,要不是有顾谨怀可以借力,恐怕她早已晕倒在这里。
顾谨怀带着沈清城找到了一处小山包处,他们躲在石头后面,此时沈清城左肩的血正在汩汩的往外冒出,顾谨怀决定简单的帮沈清城包扎一下,最起码他们还有五里地才能到驿站。
顾谨怀抿了抿唇,看着嘴唇发白的沈清城,手开始将沈清城的衣服掀开。
“别碰,有毒!”
沈清城趁着还有意识,将顾谨怀的手一把打掉。
“太子党羽的手段我比谁都清楚,他不会放过我,我劝你,赶紧离开这里,回京城禀告皇上!”沈清城已经听到了他们身后的马蹄声,顾谨怀也在思虑如何脱身。
“现在我们谁都没有证据,即使我回去也是一无所获,所以我是不会丢下你的。”顾谨怀将沈清城的右手搭在他的脖子上,一把将她抱起,往竹林深处逃去。
马蹄声越逼越近,顾谨怀抱着沈清城根本跑不快,他环顾四周,隐隐约约看到前面有一片白色的石碑,这是......一片乱葬岗!
有办法了!
进入石碑丛后,他先将沈清城放在一座石碑之后,往前勘探了两步,突然脚一滑,他即刻蹲下,借着月光往深处看去,只见里面是一个很深的墓道!
“土壤是刚被翻开的,墓门已被撬开,墓道里面可能还有人在盗墓......”
管不了那么多了,顾谨怀回头将沈清城抱起,纵身一跃,滑入墓道。进入墓道后,空气中弥漫着难忍的恶臭,顾谨怀往深处走了几步,便看到了墓室的门,门内透出微弱的烛光,顾谨怀皱眉,将沈清城放在一处平坦的地方之后,他起身便要进入墓室。
“等一下......”沈清城拉住了顾谨怀的衣角,从怀中掏出匕首,“墓室内空间狭小,长剑施展不开,易占下风,这个给你!”
顾谨怀微微勾唇,接过匕首,上下打量一番后,他有些玩味地看着沈清城,开口道:“求财与保命,不冲突!”
转头之后,顾谨怀的眼神变得极其冰冷,他轻轻打开墓室的门,无声无息地进入......
“哥,找到了没?这棺材咋开啊!”
“别吵,这棺木构造及其特殊,我得仔细研究研究。”
进入墓室后,是一个拐角,进去之后就是棺木,顾谨怀躲在墙角,看着里面正在研究棺木的两个盗墓贼。
“哥,好了没?这怪吓人的......我去外面看看!”
年龄较小的盗墓贼首先撂了挑子,顾谨怀眼疾手快,上前就用匕首从背后抹了他的脖子。
看着自己的兄弟栽倒在地,邱虎开棺的动作顿住,他睁大眼睛,眼神充满惊恐。
“大人饶命,别杀我!”
顾谨怀握了握手中的匕首,上前一步将匕首狠狠插入邱虎的心脏,邱虎的身躯抖了抖,跪倒在地。
鲜血染红了土地,顾谨怀确认两个盗墓贼没了气息之后,他走出墓室,将墓道里的沈清城抱入墓室。
看着地上躺着的两个人,沈清城没有说话,在这种时刻,不能心慈手软,如果放他们出去,太子党羽的人一定会知道他们的行踪,那恐怕会更加棘手。
失神之际,沈清城突然胸闷难忍,一股鲜血直冲喉头。
“噗!”一口黑褐色的鲜血喷出,顺着嘴角流下。
“你怎么样?”顾谨怀从两个盗墓贼身上翻找到了普通的金疮药和纱布,他看着沈清城,吞了吞口水,将沈清城左侧的衣服掀开,露出早已结痂的伤口。
“拿刀,把箭头拔出来......”
沈清城看着顾谨怀的眼睛,他的眼睛甚是好看,会让人不自觉的失神,看出来此时他的眼睛里布满了担心。
顾谨怀没有说话,他把匕首上的血迹擦干,对准沈清城的伤口,划开了一道小口。
沈清城要紧牙关,嘴唇颤抖,此时她已经没有力气叫喊,她虽然全身遍布伤痕,这种事情不知经历了多少次,但她始终还是个女子。
“忍着点!”顾谨怀头上布满了汗珠,他的手在抖,连续划了几道口子之后,顾谨怀终于找到了一枚细小的箭头。将箭头拔出来之后,他将金疮药粉撒在沈清城的伤口上,接着用纱布将沈清城的肩膀缠好,这一番动作,沈清城尽收眼底。
趁着右手还有一点力气,沈清城用长针将墓室内的烛火全部熄灭,墓室一下子黑了下来。
顾谨怀坐在沈清城对面,看着沈清城面无血色的脸陷入黑暗。
“顾大人,你我此时已经算是患难之识,大人究竟什么在隐瞒什么,可否与我讲讲?”沈清城稍微坐正,心里突然坦荡明亮。
见顾谨怀迟迟不说,沈清城勾唇一笑,缓缓开口:“顾大人借制衣之事来试探我的身份,结果如何?只有宫中之人才知道太子殿下别称不言先生,你这样说,无非是想让屋外监视之人知道你站太子一方,为你以后查探寻方便,而那个小毛贼进我的云衣阁挟持我,也是顾大人派来做戏的吧?”
沈清城顿了顿,接着开口:“如今朝堂文武官皆对太子殿下赞不绝口,有些人想攀高枝是人之常情,太子心性纯良,或是真的遇到了难以解决的事情......”
等等,难道是太子太傅苏赴远?
沈清城看向顾谨怀,她希望自己的猜想可以得到证实。
“太子殿下从出生就被皇上送离皇宫,为的是更好的修习国政,治理国家,他不喜与人亲近,可总有些小人之臣利用与太子殿下的关系,在他耳边煽风点火,太子殿下十分不喜这种小人之行,于是写信予我,叫我告知皇上,于是皇上才与太子做戏,想要这些小人之臣露头,最后一网打尽。”
所以,太子殿下并没有想杀她灭口,想杀她的是太子太傅。
苏赴远同是太子高辞和顾谨怀的老师,尤其是太子与他 的关系更加亲近,一想到自己的老师教唆自己夺取皇位,太子殿下一定很是苦恼。
看着墓室外投射进的月光,说道:“我已经沿路做好标记,审狱司的人已经出动,过一会就来找我们。”
沈清城说了太多的话,已经支撑不住,后半句没有听完整便晕了过去。
审狱司。
沈清城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她面色微微转好,肩膀也没有之前那么疼,看着陌生的环境,沈清城一时半刻回不了神。
此时门被打开,从外面走进一个丫鬟打扮的人,见沈清城醒来,上前询问:“姑娘你好些了吗?我去厨房给你端些吃食过来。”
“不用那么麻烦,我先更衣,你下去吧。”
檀木茶桌上放着顾谨怀特意为沈清城准备的衣服,是一件淡绿色的长裙,衣服袖口上绣着淡蓝色的牡丹,银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下摆密麻麻一排蓝色的海水云图,胸前是宽片淡黄色锦缎裹胸。
沈清城穿上后便离开了侧房,得知顾谨怀在书房后,便直奔那里去。
顾谨怀此时正在书房练习书法,沈清城用手轻轻扣了扣房门。
门啪嗒一声打开,顾谨怀看着眼前一身绿裙的女人,又看她不施粉黛,却也淡雅得体的样子,眼神呆滞了几秒。
沈清城见顾谨怀迟迟不动,她用手挡了挡嘴唇,轻笑一声,说道:“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顾谨怀回神,将身体让开,对沈清城说:“你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多谢大人的照拂。”
沈清城进屋,顾谨怀随后关上房门。
“太子殿下前几日已经赶回京城,想必已经与皇上暗中会面,我们需要快马加鞭,尽快与皇上商量对策。”
“啾啾。”
一只羽鸽在门外叫的响亮,沈清城打开房门,伸手将羽鸽抓在手中,沈清城取下羽鸽脚上的密函,将羽鸽放走。
展开密函,上面写道:贺秋已达长安,尽快与他会面。
梦遗长安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