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卌四回 妍剑姬奏曲围杜预 董良士舍命救乡侯

“息徒兰圃，秣马华山。

流磻平皋，垂纶长川。

目送归鸿，手挥五弦。

俯仰自得，游心太玄。

嘉彼钓翁，得鱼忘筌。

郢人逝矣，谁与尽言？”

此诗摘自三国时期著名文学家嵇康的《赠秀才入军·其十四》，诗人想象嵇喜行军之暇领略山水乐趣的情景。最后以凝练的语言传写出高士飘然出世、心游物外的风神，传达出一种悠然自得、与造化相侔的哲理境界。

再说俞赫引兵马来至乌林来救闫芮，厮杀正猛，两只箭矢把晋军两员将佐射落下马，惹得于粲大怒，正要来战，忽听得战鼓擂擂，角声阵阵，俞赫吃了一惊，向寨中望去，正是那度支尚书——杜预领军前来。

却听那杜预言道：“匹夫好勇气，竟敢来劫我营寨，但你有命来，不知可有命回？”

俞赫听说过杜预的智谋，不敢交战，连忙与闫芮商议退却。于粲哪里肯放过，忙收拾兵马追赶。杜预阻拦道：“贼兵既敢劫营，必有准备。”

于粲道：“区区流民贼寇，能有甚麽计谋！”

说罢，引兵追去，杜预止不住他，只得引兵跟随。直引兵至一个山坳，两边郁郁葱葱，矮树丛生，却听有七弦琴响，婉转悠扬，并无半点杂音，杜预听了大惊，莫不是嵇公再世？

杜预叫道：“是谁在弹奏嵇公的《竹吟风》？”

这杜预说的嵇公正是三国时期的著名音乐家——嵇康，他通晓音律，尤爱弹琴，曾著有《嵇氏四弄》（包括《登垅》《望秦》《竹吟风》《哀松露》《悲汉月》）。

却听有一女子，声音与琴音一样动听，宛若涓涓溪水落谷底，又好似吟鸣黄莺出幽林。杜预望去，却见那女子姿色非凡，世间罕有，身着一袭绿衫，与林丛宛若一体，腰间别有双剑和酒葫芦，端坐在那里，膝上还横有一架古琴，玉指轻拨，婉转音律随之而来。却听她娇音说道：“杜武库真是名不虚传，既会领兵打仗，还能通晓音律，倘若早个几十年，叫那周郎情何以堪啊？”

杜预笑道：“姑娘休要笑我，你在此作何目的？”

周婳亦笑道：“奉我家大王之命，为度支尚书献上一曲我们江东的《长河吟》，为度支尚书作归天之礼。”

杜预闻此言语吃了一惊，望向两侧，于粲叫道：“小小姑娘真是大言不惭，只怕是你的遗曲！”说罢，把掌中武器一指，便要领兵冲上山。

却听周婳琴声刚起，两侧便杀声大起，从山坳转出两路军马，一旁是俞赫领军，一侧是闫芮带队，把杜预于粲团团围住在山坳里，喊杀声直冲云霄。杜预于粲皆吃了一惊，于粲挺枪道：“度支尚书莫慌，我护你冲出一条血路。”

却见于粲勇猛非常，一杆长枪使的出神入化，无人可近其身，周婳眉头一蹙，把琴拨至地上，站起身来，拔剑一指，下令放箭，顿时从周婳身后钻出百十个弓箭手。那于粲见两侧山坡皆张弓搭箭，连忙把杜预护在一边，护他撤去，终是冲杀了出去，于粲臂中一箭，脊中一箭。周婳叹道：真忠勇可嘉也！

于粲归乌林营寨治伤止战不谈，且说前文刘永奉晋帝之命援助弋阳，行军约半月有余，终到了弋阳。奉车都尉——刘永刚下马，便被诸葛绪请到召集府上议事，刘永无奈，只得扭曲着坐在主位，董厥愠怒的跪坐在一侧。

那诸葛绪上来便问道：”都尉意欲何时攻打黄山之贼？“

刘永支吾说道：”从洛阳率军赶来，从未歇息，人困马乏，当休息几日。“

诸葛绪道：”都尉莫不是怜惜前蜀官员，不忍出兵罢。“

刘永蜷坐在那里，更加支吾的说不出话来了，董厥按捺不住，起身说道：”卫尉卿，此言何意！此战都尉是主帅，我等只管听命于都尉，你是想以下犯上吗？“

田章见状，也站起身来说道：”我与卫尉卿都是陛下任命前来督军，自有监察之职。“

董厥说道：”何时出兵，都尉自有分断，无需二位牵挂！“

田章、诸葛绪见说不过他，也就先暂时搁下了。却又过了三五日，刘永禁不住诸葛绪、田章日日催促，只得催趱着人马向赵统营寨进发。

少顷，赵统等收到探报，说弋阳有兵马前来，为首的大旗书着一个”刘“字，赵统等人听了大疑，忙差人去再探。原是诸葛绪与田章商议，让刘永等那些前蜀人马作前路兵马，自己等人作后路兵马，此举既是计谋，也是猜忌。

时过许久，自上次公孙瑳攻打赵统等人后，赵统等加急修城固防，修造了一座土城，加设瞭望塔与箭楼，挖壕沟。

那斥候与岗哨有前蜀官员，识得为首的是刘永，慌忙回报，赵统等人听了大惊，忙上瞭望塔探查，又怒又惊，见刘永领了千余人马在前，远方还有不少军马。高翔大怒，悲道：“贼晋竟如此狡诈，我这便出兵救甘陵王回来！”

赵统拦道：“纵无以一挡千之能如何救得，稍有不慎便送了甘陵王性命。”

高翔道：“你倒有何良谋？”

正在赵统思量之余，却听岗哨叫道：“前军已到壕沟！”

众人大惊，皆要与敌军拼个鱼死网破。赵统叫道：“诸位将军稍安勿躁，马承，你勇猛非常，可自带兵马从北门出发，绕到贼晋后军，务必击溃他们！”

马承听了，下了瞭望塔便提枪上马，领了千余人马便出北门。那赵统不安的望着下面，晋军正缓缓度过壕沟，搬移拒马阵，却听刘永身旁的董厥喊道：“永昌亭侯！董某死不足惜，但要保全甘陵王性命！”

赵统听了，悲泣道：“董将军，是赵某无能，思量不出计策，惹得董将军与甘陵王于狼巢虎穴中度日近十年，为臣者心中有愧！”

少顷，那田章见攻营寨甚是缓慢，向旁处看的有一队人马赶来，对诸葛绪说道：“这厮你来敌，我去防刘永逃了。”

诸葛绪点了点头，田章便领了一伙人马向前移去。马承见不妙，便要去敌田章，被诸葛绪拦下，两支人马便厮杀了起来。

刘永正在马上左摇右慌，坐立不安，军中却有人传后方军马大乱，刘永更加不安，董厥见状，趁势砍到身旁晋军，把刘永护在后面。那李虎、张峻也纷纷砍到身旁晋军，拥上前来。那晋军纷纷不敢上前，却听后面有人喊道：“刘永叛变，捉者有赏！”

赵统等人见状，慌忙下瞭望塔，欲领兵前来救援。众人看道，正是田章领军来到。

董厥挡在刘永前面道：“我累受皇恩，今日终得报效。”

李虎也护在刘永前面道：“后主降魏，是我交的民簿于魏军，愧疚深矣，十年来郁郁难眠，今日终可摆脱！”

张峻也道：“既然都有报效之心，那便死后继续报效汉室，九泉之下，某继续作蜀汉太常！”

田章笑了笑，鞭梢一指，下令放箭，可怜蜀汉忠臣，纷纷作了箭下之鬼，那刘永被三人护的结结实实，丝毫未有伤痕，田章纵马上前，把刘永提了出来，要带回去时，见马蹄难以拔出，向下看时，那董厥奄奄一息，手紧紧握住田章的马蹄，嘴里咬牙道：“奸贼，不得动……甘陵王……”

田章闭目叹道：“真忠臣啊……”说罢，又补一剑，放得壮士西去。

却听赵统等人冲寨中杀出，田章急命人带刘永回去，赵统见董厥等人皆死箭矢之下，心中又怒又悲，舞枪纵马而来，田章也挥舞双刀而来，不出十回合，便被赵统刺到马下。

赵统搠死田章后，也不追赶残兵，领人厚厚葬了董厥等人。田章的残兵带着刘永回来找到了诸葛绪，诸葛绪正与马承厮杀正酣，见田章部队赶到，问道：“前方战事如何？”

中有一人道：“董厥等人叛变尽皆诛杀，田将军捉了刘永，见贼人出战相援，为护我们回来战死。”

那刘永在马上仍是惊魂未定，少顷悲泣劝道：“马将军，汉室覆灭了，莫要争斗了，还是降了吧……董将军、张太常，他们都死了。“

马承听了，心中一痛，悲道：”甘陵王，是臣子无能，让甘陵王受苦了……“

却听马承身后一阵马蹄声，是高翔等人领兵前来，诸葛绪见贼人援兵赶到，下令撤兵，高翔等人本欲追赶，马承悲痛道：”甘陵王已无大志，拼死救出又如何。“

赵统道：“可惜先帝宏图霸业，志存高远，子嗣竟皆胸无大志。”

高翔道：“甘陵王既无此志，眼下该当如何？”

赵统思量道：“既如此，不如回黄山去，刘皞也姓刘，胸怀大志，共同抗晋，扶他作王又如何？”

众人也都点了点头，回营寨整理物什，回了许久未回的黄山。

且再说俞赫救了闫芮回了赤壁，刘皞大喜，犒赏三军，此战由败转胜，大获士气，杜预定是避战不出了。

刘皞问西陵战事若何，周婳道：“经人打探，陆抗因江陵以北道路平坦开阔，本命令江陵督——张咸兴造大坝阻断水流，可惜羊祜工于心计，反害了自己。”

刘皞欣喜却大疑道：“这是为何?”

周婳道：“羊祜想借大坝阻住的水用船运送粮草，就故意扬言要破坝以通过步兵。陆抗听闻，下令速毁大坝，诸将阻拦都不成。”

刘皞道：“陆抗真是帅才。既如此，羊祜只好用车子运粮，要耗费不少人力时间呢，还未交战，便先胜一筹了。”

周婳又忧虑道：“只是那东武伯——杨肇将要率军到达西陵，不知到时能否如陆抗此前所料。”

刘皞笑道：“陆抗才识高出常人许多筹，想必不用我等忧虑。”不知一切能否如刘皞所愿，杜预又要作何打算。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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