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本王交代你的事情怎么样了?”放下手中的茶盏,淳于燮的一双凤目轻飘上了正在一边垂手待命的小德子。
“王爷,奴卑已经命人去问过了,楚大人听说王爷要到此地之后就对身边的人说皇上还是不信他,然后就回抚阳去了。”
手摩挲着指间的白玉指环,唇边扬起一个满含深意的微笑:“小德子,今天你就亲自去一趟抚阳请这位楚大人。”
“是。”
看着小德子遵命地走了出去,林琬琛不安地伸出手拉了拉身边的淳于燮:“王爷,楚大人要是来了王爷预备要怎么样?”
狭长的眸子紧紧地盯着一双杏眼:“楚文才奉旨招抚却擅自跑回抚阳,难道本王连问一问都不行?”
“琛儿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想到淳于燮会用这么重的口气和自己说话,林琬琛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边嗫嚅着边低下了头。
“琛儿。”淳于燮轻唤,一只手抚着林琬琛的额头,心里暗暗埋怨自己的心急,“本王不是有意要......你也知道本王初到边塞事事还都没有头绪,倘若一着不慎赔上性命事小,只怕会伤了昭国的威严。”
抬起头露出了一个略带骄傲的微笑,林琬琛知道面前这个男人的慌张只有自己才能看到。
“现在知道错了,下次要是再这么大声和我说话我就不理王爷了。”说着,垫起脚把手放到了他的头上,却只摸到了冰冷的乌纱。
笑容莫名地凝固了一下,尽管她用了她可以做到的最短的时间就恢复了常态还是没能逃过淳于燮的眼睛。从那双凤目微微扬起的眼角中林琬琛看到了曾经被小心收藏起来的无奈和始终静静流淌的苍凉。
心痛又一次向她袭来,她来不及躲闪也无处遁形,反正自从在淳于燮身边这种感觉就偶尔会出现。
林琬琛经常反复问自己究竟该怎么做才能温暖那颗被冰封了的心?怎么做才能缓解那颗心中哪怕一丝一毫的疼痛?没有答案。她发现自己笨到除了能陪在他身边之外就什么也做不了,他会不会怪她,怪她的无能为力?
眼中觉得有些酸痛,林琬琛赶快把视线从淳于燮的脸上离开,却在仓皇间撞上了窗外的一片荒凉。
边关的天气好像永远也不晴朗,天边随时都停着一两块云彩好像下一秒就会暴雨倾盆。一阵风从并不知道有多高的草上刮过,带来了特有的旷野气息:“王爷喜欢这里吗?”没头没脑的,她也不清楚自己怎么会这么问。
“喜欢?不知道。”淳于燮顺着林琬琛的眼光向外望去,眼中闪动着不常见的空洞。
“连喜不喜欢都不知道吗?”她撒娇地噘起了嘴,用手点着他的胸口,“那王爷是不是也不知道喜不喜欢琛儿?”
一把抓住了身前的柔荑,顺势将小女人整个揽入怀里:“知道问这个问题的后果是什么吗?”
俊美的脸庞在林琬琛的瞳孔中慢慢放大,鼻翼里充盈着阵阵幽香,唇上传来了另一个人的温度。
“琛儿,你怎么会知道只要有你在,哪里都是我的家。”
“傻瓜,要是连这个都看不出的话还有什么资格做你的琛儿。”
无需语言,只要一个眼神彼此的意思便已经心领神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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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作精良的交椅上淳于燮正襟危坐,狭长的凤目冷冷地打量着刚刚从抚阳赶回来的楚文才。
对面的人亦在看着他。
“卑职楚文才见过恪王爷。”稍稍有些发胖的身躯慢慢地跪下,方正的脸上一股质朴之气扑面而来。
淳于燮没有起身,轻轻开口:“楚大人不必多礼。本王这次是因为处事不当被父皇罚到此处一月以示薄惩,本来这一个月本王应该不问世事专心自省,可来的一路上本王眼见了不少百姓舍家撇业迁入内地,其状极为可怜。本王既是父皇的儿子,又是昭国的朝臣,这些事也就不能视而不见。楚大人是父皇任命的建州招抚使,可本王到此已有五日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大人。”
“卑职虽然不聪明,但王爷到此的目的卑职也猜的出来。既然现在建州有王爷主理,那卑职就先行返回抚阳去了,若不是王爷派人提招卑职......”
“大人还不会到此?”凤目缓缓地眨动,漆黑的睫毛伴随着每一次闭合小心翼翼地抖动着,最终停在了一个半眯着的位置,“那本王派去请大人的人,现在在哪里?”
楚文才躬身,洪亮地说道:“王爷派去的人现在就在外面。只是.....因为他和卑职的随从发生了口角,被打伤了。还请王爷恕罪。”
说着,半转过身朝着门外做了一个手势,小德子带着眼角处的伤慢慢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交椅上的淳于燮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缓缓站起,手重重地扇在了正要行礼的小德子的脸上,眼角处的伤口因为受到了新的冲击而开裂流出了鲜血,本来就低眉顺眼的小德子一下子跪在了地上,膝盖与地面碰撞发出了一声闷响。
“本王让你去抚阳请楚大人回来,你这个奴才究竟做了什么惹恼了大人!”淳于燮厉声问道,“邪王”的名号加上眼前的情形,几乎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胆战心惊。
“王爷,奴卑奉了王爷的命令到抚阳去请楚大人,怎么敢做出冲撞大人的事情,是楚大人的家院先开口对王爷不敬,奴卑才......”
“住口!”眉梢挑起,一双凤目中眼光凛冽,惊得正在说话的小德子几乎整个人趴到了地上,“自己没有本事,出了错事就怨到别人身上,本王就是这么教你做事的。”
“王爷息怒。”一旁的楚文才赶快说道,“确实是像这位小哥说的,是卑职对家人管教不严,还请王爷息怒。”
慢慢地转身,任是已经在朝堂上摸爬滚打了半生的楚文才也闪躲着淳于燮眼中压得人透不过气来的寒意。
“楚大人自去年腊月就任了建州招抚使,如今已经五个月有余仍有流寇侵扰边民。本王初到此处,大人就擅自揣度天意地跑回了抚阳,倘若是激变了贼寇,无论是你还是本王都担不了这个后果。”
“卑职自奉旨到建州招抚,殚精竭虑片刻不敢疏忽。今日既然王爷至此,招抚之功即是王爷的,卑职不敢争功。”
“如果大人是怕本王争功,那大可放心。”嘴角挂着难以捉摸的微笑,双手拢了拢肩头的披风,“原本本王这次出京不为公干,但建州一事楚大人居功至伟,招抚贼寇使边境清宁,百姓得以安枕,这些本王当然还是要据实上奏。然凡事都必须有始有终,夷人既是楚大人招出,那这件事就还需楚大人主持。”
“卑职遵命。”楚文才边说边深深一礼,再抬头时看到的只是淳于燮的背影。
挺拔的身姿后被风扬起的披风翻滚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从窗口射进来的光线将原本的卓然点缀得雍容华贵。
难怪皇上会把边疆大事交给一个初出茅庐的皇子,楚文才想着默默地吸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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