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忽忽的铺子自那天起再没开过。她整日窝在屋里画图倒腾机关,饿了就从米缸里抓一把米随便熬了吃。罗辞也再没来过。
云薄回去时,透过大开的窗子看见了趴在案上蹙眉画图的年忽忽。她瘦得厉害,原本包子一般的脸有了尖下巴,握着笔杆的手像枯枝串成的,手边放着半碗已经凉掉的白粥。云薄心疼地喊了声:“忽忽。”
年忽忽惊讶地抬起头,看见云薄后丢下笔飞快地跑出来,一头撞到云薄怀里:“师兄!”
“离远点离远点,你的骨头硌得我疼。”云薄故意嫌弃地推开她,“左邻右舍都以为你死在了家里,差点报官。”
年忽忽从锅里舀了一碗热乎乎的粥放在云薄面前,云薄端起来就吃,吃完后满足地呼气:“还是家里好。”放下碗筷,又问道,“忽忽,你还喜欢罗辞吧?”
年忽忽对着额头一缕垂下来的头发吹了吹气:“嗯,奈何他喜欢尹荇。”
云薄笑了:“你只会自己瞎猜。听说最近他请了许多神医到家里,大概是为了解你身上的毒吧。”
“大概是坏了我的好事良心不安吧。”说着,年忽忽低头摆弄刚做好的机关球。
云薄见了脸色一沉,道:“你还不死心?”
“听说城主喜欢能工巧匠,不如我把这玲珑精巧的机关球、连同我自己,都献给他好了。”年忽忽语气很淡,“当作那场大火的还礼。”
以往每每提起报仇之事,云薄都要恼怒地将她教训一番,这次他却反常地没有骂人,而是笑着摸了摸她的发顶:“一手油,几天没洗头了?”
年忽忽不答反问:“师兄,你还喜欢尹荇?”
云薄没有回答。他从袖中掏出几件绸布包裹的物什放在年忽忽面前,而后起身往外走:“尹家还有点事,我去一趟。”
年忽忽拆开绸布,是一堆金锭,应是他这次任务的酬金。
她望向窗外,下雪了。
天气晴了后,年忽忽将大门落了锁,捧着装了机关球的木匣子往尹家走去。冬阳照着她苍白的脸,像照着个已死之人。半路上她听见菜农议论说:“两人都是被杀后又被焚尸,刺客似乎是往北逃了。唉,辰扬城没了城主,要一团乱了。”
年忽忽不知为何一阵心悸。她想起云薄临行前欲言又止的神情、仿若诀别的眼神,自那日去了尹家,他就没再回来。尹家守卫森严护卫如云,除了深谙尹家情况且武艺超群的云薄,她想不出第二个人能杀了城主夫妇。
大仇得报,她却满心慌张恐惧,下意识地掉头往罗辞家跑——现在能帮她的只有罗辞了。
跑到半路,她却被人一扯拉进巷子里,左拐右拐来到僻静处。
年忽忽大口喘着气,断断续续地道:“师兄,太好了,你没事。”
云薄微微弯腰,盯着她问:“是你买的刺客?”
年忽忽一头雾水。云薄又道:“忽忽,该报仇的人是我,当年被杀害的是你的师父师娘,也是我的生身父母。我潜入尹家这么多年,殚精竭虑除掉尹家布在外面的杀手罗网,你为何偏偏要跟我抢,偏偏要把罗辞也拉下水?”
“罗辞?他怎么了?”
云薄轻笑一声:“我也不知道他如今怎么样了,大概快要被尹家那些侍卫打死了。他对你真是死心塌地地好,为了你入尹家偷毒后的药书,为了你花重金请神医调制解药,为了你舍命刺杀尹家夫妇。当初他明明和我约好,一人偷书一人夺命,现今他将一切都做了,置我于何地?他要是死了,又置你于何地……”
闻言,年忽忽只觉得天旋地转,耳边嗡嗡回响的只有那一句“他要是死了”。她总以为自己活不长,从没想过罗辞会死在自己前面;她一直以为是自己瞒了罗辞许多事,原来被蒙在鼓里的人一直是自己。
“师兄,”年忽忽急切地拉住云薄的手,“快去救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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