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博的屡次断然拒绝,让孩童反而越挫越勇。每日,孩童仍然固执地唤王一博“师父”,而王一博每日醒来都能看到孩童跪在他床前的地上。
十几年光景如白驹过隙,当日孩童逐渐长成了与肖战一般的少年。
有时肖战自睡梦中惊醒,少年的神态一如三百年前的息寒。王一博不由暗暗心惊,自此更加戒备少年,生怕他走了弯路,无法逃得了因果相报。
一日,王一博在梦醒后没有看见跪在地上的执拗少年,甚至一连几日都找不到他行踪,心里隐隐生气种种不安,
终于,几日后,少年回来了,可是他的身上却带着满身妖气。
少年赤红的眼瞳,似喜似狂,手中提着一把染血的长剑,看见王一博想要迎上来却在远处就止住了脚步,嗫嚅着叫了一声:
稚童:……师父。
王一博怔怔地看他,眼前少年的声音与他记忆中陈家村里,那人声嘶力竭的一声“师父”重合,他仿佛又抱着大声号哭的孩童走出陈家村,每一步都如同走在刀尖。
而他舍下的那人就跪在地上,发出让王一博无法呼吸般的絮语:
肖战:我将又是自己一人了……
少年并不知道王一博心里想起了那个他念念不忘的故人,只是盯着他,一双大眼里除了大仇得报的快意,更多的是无措茫然与惶惑不安……
稚童:师父,师父……我杀了他。
稚童:我终于……杀了他!
那一瞬间,王一博如同被惊雷劈中,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艰涩地问他:
王一博你说……什么?
王一博虽怨肖战自作主张杀害无辜,却从没想过要他的性命。因此当少年说出这话时,他先是觉得荒谬,随后心底生出巨大的恐慌。
他看着少年,不发一言,他想等,等少年说他不过是同自己开了个玩笑,可是少年仍是以同样的姿态,愣愣地重复了一遍
稚童:那个人,我杀了他……我终于杀了他……”
稚童:我发现自己有一天能够使用法力了……我便自作主张,变成了您的模样……
少年盯着自己持剑的手,神情奇异地扭曲,断断续续、颠三倒四地讲述
稚童:他的血流得很多……和娘当初流得一样多……师父,杀了他之后,我好迷茫……
王一博头昏脑涨地听着少年叙述,心一寸寸地下沉。
他终于忍耐不了此等描述,顺着少年勾画出的残酷情形,踉踉跄跄地沿着他一路散佚的妖气寻去……
王一博想,少年与肖战终是有所不同,仅仅是手刃自己的杀母仇人便慌乱如斯;
王一博想,少年身为狐妖血裔,又怎么可能是个纯乎的凡人?
王一博想……
王一博想东想西,却独独不敢想肖战是生是死。他怕自己去得太早,看见他痛苦地挣扎却无能为力,又怕自己去得太迟,只能看见他冰冷的尸体。王一博甚至更怕,怕那句“我将又是自己一人了”成为他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三百年相伴,十几年追忆的人,他怎能轻易割舍?
这一路,他把能想的东西想了个遍,真正见到他时却是大脑一片空白。
混杂着堆积如山的尸体与破碎凌乱的妖气,尸体上洇下的血迹一直蔓延到山脚下,而闭着眼背靠尸堆,胸口殷红大片扩散的人,正是肖战,再次看到王一博,肖战勾起的唇角掩饰不住十几年来的思念,可这思念里,他带着不解与失望,不解的是,师傅明明关心他却为何将他一个人丢掉,失望的是,他这十几年来日日夜夜都在想他,终于相见时,他却一剑杀了他。
来不及顾及这些横七竖八的尸体,王一博一步一步靠近他。肖战强撑着最后一口力气,努力睁开眼,与他目光相接
肖战扯起嘴角想要露出一个灿烂的笑痕,却连再向上勾一勾唇的力气都没有。
看着他熟悉却怎么也攀附不上的身影,少年知道,他心底不知何时对他滋生的感觉,终是隔着不可搬移的山海,都一剑断送在了他十几年前杀害的狐妖身上
气若游丝的少年神识已经开始涣散,可他仍不忍移开视线的望住王一博的双眸,在几声喘息后,他终于攒足力气,微弱而轻轻的开口:
肖战:这些年,你可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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