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极不喜雪,却在那个与往年无异的冬日阖上了眼眸,那双审视天下皆如蝼蚁的眼眸。
她喜平淡一生,却终是与君生别离。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
除了生死有别,他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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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灯明如昼,夜未央,落白霜。白皑皑的雪渲染着周遭的一切,猎猎风声中,连带着熙攘的闹市声都变得单薄了起来。
四时钟内,伊人茕茕独立,乌发如墨,美目盼盼。像月上柳梢头这样美丽的诗句,在这无常的冬日,她只是欣赏,凤眼若结冰般扫过窗外的景色,不禁黛眉颦蹙。
她极不喜雪。
他也一样。
不知就这样立了多久,朦胧灯光中,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蓦然回首,玄色身影映入眼帘。
“黎灰,你怎么来了。”
闻言,黎灰只是挑了挑眉,找了个地方坐下,随意道:“外面风大雪大,不来你这,我还能去哪里?”
话落,无一人回应,唯浟湙淙淙。
似是被那双看透一切的凤眸盯得有些不自在,黎灰哑然,无奈道:“好吧,我的确有一事相求。”
“如今的政治腐败,我想请你助我一臂之力。”
“你我不过是普通朋友,你倒是说说看,我为何要帮你?”云淡风轻的话语,却戳得黎灰内心泛起一股难言的酸涩。
她还是这么冰冷。
其实,他也一样。
窗外的雪益发大了,素练般缱绻地笼罩着世界。
“吾愿居庙堂之高,复山河之盛,以济天下之民。”黎灰微微俯首,语气波澜不惊。
淡青色的酒壶平静地卧在桌上,点点青花勾勒素胚。时希玉手纤纤,不做言语,只是酒杯倏尔晃动,渣滓浮沉若雪。
良久,她才开口道: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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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就这么开始帮你了?”酒楼内,一小女孩咂咂嘴,随意嗑下了一桌瓜子皮。
黎灰点点头。
“要我说啊,你还真不够意思。明明知道人家不喜欢下雪,还非要在大冬天的让她出关。”小女孩的神情依旧不屑,乜斜着眼前那人,轻轻抖着双腿。
云叆叇,日曈曚。时已至春,目光自酒楼向外跳出,极尽繁花旖旎的,当属这条长街。
只有黎灰自己知道,长街的尽头曾幽居着一位不谙世事的人,那一泓秋水只是平淡扫过后,便能道尽他的未来。
“她肯定帮了你很多忙吧。那后来呢?你们发生了什么?”小女孩的一串问题,猝不及防将黎灰的思绪撤回。
后来啊……
后来,风雨摧春,春未至末,却已残红遍地,零落成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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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战,距离和时希分别已隔了半年之久。
出乎意料地,黎灰一路过关斩将,毫无阻隔。那也是个冬天,极北地区的寒风,不知是否能吹到长街的尽头。
玄衣少年血浴战场,鼓声滔天。孤鸟划过天际迤逦出段段云弧,似是提前宣告了战争的胜利。
这最后一战,只能赢。
刀光剑影中,一枚短箭倏地破开云层,直入他眼,速度快得让人根本无法躲避。
黎灰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格挡,却未曾料想,那箭出乎意料地迅速消融,数秒过后,唯剩一滩水落在土地上,土地转瞬便被侵蚀。
那箭,竟然被淬了巨毒。
瞳孔骤缩,目光投下一片阴鸷,黎灰的出手也益发狠辣了几分,一番苦战后,终是胜利。
他带着喜讯赶回长街,迎接他的却只有时希破败不堪的身体。
时希身体的状况并不是一蹴而就的。
一头乌发早已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则是三千青丝寸寸灰白,映着窗外皓白的雪,刺眼又相融。
他才知道,那一次次的捷报,全是时希用寿命换来的。
她一次次地改了他的命。
她的眸光依旧潋滟着星辰般的光辉,精细的眉眼只那一扫,便能将天下风云随意搅弄,将未来窥尽。
她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他也一样。
床榻边,黎灰望着时希的样子,哽咽着开口:“停下来,好不好?不要再改命了。”
“但你的愿望,从来都没变过。”她扯出一抹笑,答非所问。
黎灰张了张口,却是欲辨已忘言。
那晚,黎灰的王府遭刺客袭击,而他却幸免于难。
那晚,是最后一个冬日,时希却沉沉地睡去,再也没有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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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楼内,酒香氤氲。黎灰并没有告诉小女孩最后的结局,只是目光依旧盯着窗外的花枝,若有所思。
如果,一切都不曾开始,这日的春光,她也会见到吧……
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朦胧间,他竟看见她,绽出了笑靥。
奈何,她在那个满是雪的冬日,阖上了眸。
“喂,你给我取个名字吧。”小女孩捣了捣黎灰的胳膊,惹得他一阵恍惚。
那小女孩,不过是酒楼内偶然遇到的小叫花罢了,可那一袭紫衣,却能将他带回那段永远回不去的时光。
思索良久,他踌躇着开口,目光悠远如透过云纱:
“念雪。”
他记得,她极不喜欢雪。
他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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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类似于古言么?我也不大清楚。这篇是两个月前突发奇想写的番外。主要是最近一直没空更归月,然后先拿个番外稍微垫一下(手动裂开)。有一说一另一本书里《念雪寻白》的番外篇,最开始的灵感就是出自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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