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自作多情

其实出来逛也没什么要买的，也许是稀奇古怪的东西太多了，让落九霄看花了眼，从街头走到街尾，他依旧两手空空。

他在想大概自己根本不是想出来逛，而是贪念这人间的繁华。

以前在仙界，有什么大节小气倒也热闹，但每个人都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完全没有人世间的和谐安定，而且仙界的热闹大手一挥就什么都能变出来，但人间不一样，这里的一切，都是百姓们用手一点一点构造出来的。

落九霄抿了抿唇，站在桥边看着对面街上的闹市，眼前是清浅的潺潺流水，水声清脆动听，天空中星星点点，月色朦胧，两边屋檐上方挂着一串又一串的红灯笼。

这种场景，倒有些像……春节。

“阿浔。”落九霄扭过头去，想对谢浔说什么，这是他第一次心平气和，没有任何算计的叫出阿浔二字。

只是扭过头后，身旁空无一人，路过的行人皆是，却没有一个人的脚步驻足停歇，只有落九霄一个人，他一个人面向着对面的街，一个人面对着脚下的流水发呆。

谢浔走了，应该也是讨厌这样跟在自己身边自己却毫无反应的样子罢。

落九霄这样想，他垂着眸子，心里却异常有些沉重起来，按理说他应该高兴的，谢浔不再继续缠着他了，这不是他希望的吗，可是他高兴不起来。

先是师父，再是师兄，又是江玉清，现在是谢浔，每一个人都在悄无声息的离开他。

为什么呢？

他不知道。

落九霄的眼睛有些发酸，他吸了吸鼻子，还没将这突如其来的情绪压下去，只听一道欢快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

“哥哥！”

他猛地回头，视线绕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定格在街道中央的谢浔身上，仅一眼，他就在众人当中看到了那个红袍小子，他特别的出众，总能把别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人群当中，谢浔手里提着一个与他衣物特别搭的花灯，他就这么站在那里，眼睛亮亮的望着落九霄笑。

落九霄愣在原地，恰在这时，周围的人群散去了不少，不远处的鼓楼传来了宛转悠扬的琴声，随着琴声升腾起的是谢浔背后颜色不一的花灯。

那是相城的百姓用来祈福的，百盏花灯冉冉升起，将空中点亮了些许，每个人都将双手抱拳放在下巴处，闭着眼，低着头，虔诚的许愿。

谢浔拿着花灯一步一步慢慢的绕过人群向落九霄走了过来，他眼眸低垂，带着温柔的笑，轻声问道：“哥哥怎么哭了？”

闻言，落九霄下意识的抬手去触了下眼角，没有泪水，不过大概自己的眼睛是红的，他撇过了头，声音有些略哑：“我以为你走了。”

谢浔微怔片刻，急忙将手中的花灯递了出来，他迫切的开口解释：“我听本土人说，相城经历灾难后，都会放花灯向上苍祈福，我只是给哥哥买花灯去了.......对不起哥哥，我应该告诉你的——”

见落九霄微红的眼眶，谢浔只觉得心疼与自责，他抿了抿唇，又认真的开了口：“我永远不会离开哥哥，哥哥不用害怕，就算你不要我，我也不会离开你。”

他垂下眸子，心里暗自补充了一句：你不能不要我，如果你不要我，我就只能把你绑回去了。

“好，你说的。”只听落九霄点头应了声。

谢浔再次愣住，他以为落九霄还会骂他幼稚或是有病，然后把他推开，谢浔笑了，眼底是遮不住的狂喜，他道：

“好，我说的。”

落九霄垂眸，抿唇笑了，他也不知道做的这个决定是对还是错，可结局如何，不是做了才知道吗。

要不怎么说……人在晚上是最感性的呢。

谢浔将花灯递到落九霄跟前，下巴微扬，轻声道：“哥哥心中有事儿的话，就……许个愿吧。”

“许愿？”

落九霄怔了一会儿，随后歪头冲着谢浔笑了笑，微微摇头：“百姓放灯祈福是为了向神仙许愿，可我一个神仙，许哪门子的愿？”

其实谢浔想说你可以不用许给神仙听，你告诉我，我都可以帮你，但是思虑了许久，他还是改了口：

“可神仙也不尽然都能听到百姓的祈福，不过只是为了求个心安罢了。”

心安吗？

落九霄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谢浔也一直递出手中的花灯在等他决定，片刻之后，他忽然扬唇笑了，伸手接过花灯，点燃里面的烛火，他闭着眼睛说了几个愿望——

因为泠鸢的死，季悠师兄至今没出过南山。

江玉清为了救自己反而催动了体内的毒素，他夜半离开后，到现在也没有消息。

还有江玉清所提到的师父……很有可能没死。

如果是为了心安的话，那么——

一愿师兄早日释怀。

二愿江玉清平安无事。

三愿师父此后安好顺遂。

落九霄慢慢睁开眼，松了手，花灯摇摇摆摆的飘上上空，眼见着要与周围那些花灯汇合时，它忽然没了重心，往旁边一偏，便直直的坠落下来，落在落九霄前方不远处的河水当中，花灯的彩纸直接被水浸湿。

“……”

落九霄苦笑了一声，垂下了头，果然，还是不行吗。

谢浔抬手搭在落九霄肩膀上，担忧的开口道：“哥哥，那什么花灯，都是假的，你别太在意……你要想放，我去多买几个过来。”

他说完，转身就要去买，落九霄急忙一把拽住他的手腕，无奈道：“钱多也不是这么花的，我……可是神仙啊，神仙无欲无求，哪有什么愿望。”

“哥哥——”

“小孩，你在叫我吗。”

谢浔的话还没说完，另一道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二人同时回头，只见房檐上立着一个身穿青蓝色水袍的男子，他神色冷清，嘴角上扬。

是江玉清。

落九霄张了张嘴，还没有发出声音，谢浔却如临大敌，直接上前一步，将落九霄挡在身后，眸中杀意闪现，他道：“你为什么会来。”

江玉清怎么会突然出现？

落九霄也想知道这个问题，于是便也没说话，眼巴巴的望着江玉清，江玉清无视谢浔，他从房檐上跃了下来，走到落九霄跟前，不悦的看了一眼谢浔，落九霄急忙将谢浔扯到自己身后，然后开口道：“呃，都是自己人。”

“谁跟他是自己人？”谢浔不满的眉头一皱，继而又看向江玉清：“你离我哥哥远点！”

“你哥哥？”江玉清眉间一挑，嗤笑了一声：“我从未听说落九霄还有弟弟，请问你是他哪个娘生的？”

落九霄：“……”

谢浔：“我爱叫哥哥就叫哥哥，你管得着吗！”

江玉清：“是管不着，可我是九霄的师叔，你不如也叫一声师叔来听听。”

落九霄：“……”

谢浔：“呵，恐怕你担不起这一声师叔。”

江玉清：“你叫一声，你看我敢不敢应。”

落九霄：“……”

谢浔：“你——”

“停。”落九霄眉头一皱，两个武功高强的人搁这儿打嘴皮子架，他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有些发疼，谢浔的余光一直在落九霄身上，见他皱眉，便急忙问道：“哥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能不能别吵了。”落九霄翻了个白眼，低声道：“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你们不要面子我还要呢。”

谢浔点了点头，冲着江玉清道：“呵，可不是我怕你，要不是哥哥不舒服，我定是与你大战三百回合。”

江玉清：“你又以为我怕了你了？”

“………”

落九霄知道自己再不说话，恐怕这两人又要像方才一样吵起来了，他急忙上前一步，望着江玉清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闻言，江玉清这才看向落九霄，他抿了抿唇，上下打量了落九霄一眼，见人无碍，他才轻声道：“我听到你在叫我。”

谢浔：“？？？”

落九霄：“？？？”

“所以我就来了。”江玉清又道。

谢浔翻了个白眼，冷哼了一声：“你别自作多情，哥哥什么时候叫过你了？”

“怎么哪儿都有你。”落九霄眉峰一皱，有些不悦，谢浔张了张嘴，冷哼了一声，没说话了。

江玉清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些许笑意，看得谢浔又是一阵火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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