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黎再次醒过来已经是深夜,青釉趴在自己窗边睡着了。她觉得嘴里极为干渴,想要喝口水,却又不忍心将睡得极熟的青釉叫起来,便只能自己坐起来往外爬,刚站起来便一个重心不稳往前倒过去,头正好撞在了床边的凳子上,一时间被撞得七荤八素,脑袋里面嗡嗡作响,并且还是将青釉给吵醒了。
“小姐,小姐……”
“水……”
虽然庄黎说的含混不清,可是青釉已经跟她在一起生活了这样多年,自然是一个眼神都能够判断到庄黎要的是什么,赶紧起身先将庄黎扶回床上坐着,将一个厚厚的菊花枕头塞到庄黎的背后。这才去桌子边上拿水过来。
一杯水喂到庄黎嘴边,她咕嘟咕嘟的喝下几口,顿时觉得喉咙没有之前那样干得几乎要裂开了,脑袋也开始觉得清醒起来。
等到脑袋清醒了不少,便又想起李良孝的事情来,不觉得又是一阵心里难受,翻江倒海一般,很多东西想要吐出来,却是又无能为力。
最后还是只能乖乖的坐在床榻上,让青釉给她点了一节蜡烛,望着头顶的床梁发起呆来。
她睡了太久,如今已经害怕睡着,一睡着就总会想起那个叫着姐姐。姐姐的孩子。跟在她破旧的马车后面,不断地不断的叫着,跟着跑着,不舍得停下来。
她坐在马车中间,每每听到这叫声,便觉得好高兴,赶紧让人将马车停下来,她转身沿着那条路去找,却是没有找到那个孩子……
她将弟弟弄丢了……
这两天发着烧,又接连留下了太多眼泪,如今虽然已经是夜里,没有灯没有铜镜,却是也知道自己如今格外格外的难看,眼睛已经肿得睁不开了,大概就能够睁一条缝隙,能够看见远处桌子上微弱的蜡烛的光亮。
“小姐,你不要太担心了,毕竟李良笑身手那样好,他什么做不到啊,又能有谁能够欺负他?”
庄黎不说话,再没有找到那个孩子以前,大概任何的安慰对她都通通不起作用。
“小姐,皇上已经一连几天下了好几道诏书去找李良笑了,也已经派出去了好几批的人马,不论是谁,找到李良笑便是重重有赏来着。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句话还是你教给我的对吧……”
她说的任何话如今对床上的庄黎都不起作用。
她心里只是不断的不断的想起那个孩子,从小时候到如今的模样。
第一次见到他小脸脏兮兮的,却是有着如同小鹿一般黑黝黝的大眼睛,透着无比的虔诚和清秀。
那双眼睛格外的黑黝黝和清澈,仿佛如明镜,山间最让人珍惜的山泉一般,仿佛人看一眼,就会被他吸引到他身边,那双眼睛太过干净明亮,似乎能够折射出这个世间的的悲欢离合。
她在心里是那样珍惜那个孩子的……
可是如今他不见了,他到哪里去了?可是需要这个姐姐?
庄黎坐在床上,还是不断的想起那个孩子,想起他不断的叫着自己姐姐,姐姐。暖暖的就好像小太阳一般。
他说姐姐我买了一座宅子,就在京城边上,不算大却是格外的温暖,你过来跟我一起住好不好?
他说了那么多那么多的话,每一句庄黎都在心里记得清清楚楚,仿佛他如今还在对着自己的耳朵说一般……
她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那个还是孩子的李良笑,被两个大汉抓起来,一步步离自己越来越远。他害怕,可是他却是不哭泣。
他不断地不断的出现在庄黎面前,而庄黎只想将那个瘦小的孩子拥抱入怀中,好好的抱抱他……
在边境遇上匪徒的时候,他定定地眼神看着庄黎,格外男子汉的说道。姐姐,不怕……
那个眼神陪伴自己走过了好多年的畏惧……
就好像庄黎见到的宝贝一般,可是她却是不小心将他弄丢了……
就这样坐了一整夜,早上庄黎才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觉,青釉给她端过来一碗清粥,折腾了这么些天,她到底还是饿了,便端过来吃了几口。到底还算是有了下床的力气。
早饭过后太医就过来了。听说这几日日日都有太医为庄黎开药把脉,得到的结论竟然是忧思过重……这样的毛病怎么开药方子呢?只有自己想开些便好了……
皇上自然是不爽,连连说道这些太医没本事,可是一连换了好几个太医,诊断出来的结果确实妥妥的一模一样……
“娘娘的病并不在身体上,而在心里面,只要心里面安心了,病也会变好了……”
王素自然是没有办法。
他知道是李良笑的原因。他听李良笑说起过,当年他还在做小乞丐的时候便遇到了赵瓷,跟着赵瓷一路走到甘肃,经历了许多许多的事情。他的姐姐说你便要习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是这句话支撑着他走过了许许多多年,从满是尸体的额战场上爬下来。
若不是因为有姐姐,我到现在便也只是一个乞丐而已……
李良小对皇上说起这话的时候格外坦诚。
王素甚至开始妒忌那个与庄黎一起经历过太多的男人。
坦白来讲他已经对庄黎动了太多太多的私心,他自然知道李良笑对于这个姐姐的情感可是不止将庄黎当做是姐姐而已,他更想要将庄黎娶进家门做媳妇。在李良孝第一次告诉王素,向皇上坦白自己恳求着不要杀庄黎的时候便已经将他对于庄黎的情感和盘托出。那个时候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不过是一段巧合参杂的缘分而已,他答应李良笑,等到事件都平息后便将庄黎送出宫去,去过他门姐弟想要的生活,所以他留着庄黎的生路,顾着她的小命,都是因为这个原因,可是等到庄黎到御书房伺候扽时候他却是已经发现自己竟然爱上了这个女人。
他越发妒忌李良笑对庄黎的感情,她原本以为庄黎是李良笑的情债,只是到头来没有想到,那个欠债的人,竟然是自己……
尽管他知道庄黎对于李良笑就只是姐姐和弟弟而已,可是看着那个女人病恹恹的在床上,并且越来越严重,到底是心里着急。
他自然是知道他们姐弟情深似海。可是他不希望自己的女人这样,就此一蹶不振。
王素还要上早朝,这件事情,自然也已经闹腾得朝上也知道了,有的大人说李将军英勇神武,年轻力壮自然是能够平安归来的。
也有大人说这些事情不可能是巧合,必然是那狡诈的西凉人搞的鬼,要皇上在将西凉好好折腾一番。
西凉人?以什么证据?又要将仗打得民不聊生?
王素叹了一口气,龙椅上的重量似乎格外的沉重。
朝堂上的争吵一直闹到了御书房里,王素捏捏额头,他也累了。
“郑伯知道这个消息了么?”庄黎醒过来的时候忽然想起还有这样一个问题存在。那个老人将李良笑早就当成了亲生的孩子。自己的亲人,付出了所有的感情和依靠。若是他知道如今的情况,又该是怎样的心疼啊。
“应该还不知道吧。皇上好像让云断先不要说,毕竟老人家年纪大了,怕承受不住。并且,李良宵并不是已经真的确定出事了,连云断都在说,说不定哪天他就回来了……”
“也事……”庄黎淡淡的应了,接过端上来的调理的中药,喝了一口。
虽然太医说庄黎的病并不是身体上的病,而是心里面的,,并没有药可以医治,不过到底还是开了两三服,算是补药,总不能心病没好,身体却是又给拖垮下来了……
这些日子庄黎几乎隔上两个月又在喝各种奇怪的药材,身体对于那苦味早就有了非同一般的抵抗力,端过来咕嘟咕嘟的喝着,连喝完以后青釉递过来的一块红糖都拒绝吃。
大约觉得嘴巴里面苦了,心里才不觉得苦。才有勇气接下来生活。
她很想去看看郑伯,可是又格外害怕,她才刚好起来,若是见到郑伯,难保不再哭起来。那郑伯追问起是什么事情让她伤心成这样,她要怎样才瞒得住呢?
想来想去半天,才将自己身边的银票物件包裹起来,让青釉找云断给送过去。
她一直视西凉为自己的另一个家乡,天格外的蓝,雪山格外的高,似乎周围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熟悉。她和戈雅在无尽头的草原上起码,放鹰。和西错踏过雪山下的草地,看漫山遍野忽然盛开的雪莲花。
花开见佛……
那个老和尚说了那样的一番话,说起那样一个被神圣祝福着的地方。可是李良笑?你又到底是被遗忘在哪里了?
前方的消息接二连三的传了回来,刚开始庄黎还是格外热切的让青釉去打听,可是每每回来青釉那副失望的神色便是让庄黎猜到七七八八发生了什么。到后来她自己都不问了。
反正若是有什么好的消息,怕是李公公自己就会飞快的跑过来说起这件事情。
几天以后庄黎总算是勉强可以下地活动活动了,可是她也只是让青釉将她到窗口坐了一刻钟便让青釉将她给扶回来了。
青釉见她脸色难看连忙兑了一杯蜂蜜给她递过去。
庄黎摇摇头。她只是不心安。似乎刚刚要好起来的并又开始作恶起来……
这个世界上就是有很多很多事情,直到都失去了才开始意识到它的重要,那个时候我们反反复复的折磨起自己,想着自己到底和他之间的相处错过了多少……可是错过了便就是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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