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晚来的愧疚

“你跟你母亲当年实在太像了……”

那个老人缓慢的坐到了庄黎的对面，他几乎是用有些颤抖的声音说出这番话，仿佛已经用了他很大的勇气。

“所以你才认出我的，对吗？”

面前的老人是赵瓷的亲生父亲，可惜不是庄黎的，虽然当年确实觉得他竟然如此绝情的对待一个小孩子到底是有些可恶，可是毕竟自己是庄黎，来自现代社会，怎么说也是看过无数宫斗剧本见过大世面的人，再说与面前的老人出了是自己这副皮囊的父亲外并没有其他关系。

所以就算是当年抛弃过自己老人站在面前，她也是没有恨意的……

她确实不愿意在瞒着王素任何事情，所有的事情，只要王素想要知道，她都会告诉他。无论是含琴贵妃，或者是皇后，又或者是面前的老人。在都卷进了雅才人是赵瓷这件事情，并为此做出各种反应的时候。所有人都还有一件事情不知道。

那便是赵瓷并不是原本的赵瓷……

她是庄黎……

可是无论怎样，她都没能向王素解释清楚这件事情。谁会相信还有灵魂附身的事情出现呢？

“对啊，我以为，我以为你不会和你的母亲越长越像……你小时候一点点都不像她……也不像我……并且跟我也不亲……所以你母亲走了以后，我一只认为不会有人再让我想起她。”

庄黎也只是看着他，等着他慢慢把话说完，老人说话很慢……更多的时候似乎是在犹豫到底该不该说出口……

“你没有想到我会活到现在？对吗？”

那个老人几乎是有些难受的笑了，极为勉强

“我没有想过，我没有想过会再次看到你。我原本……就一直当做你在这个世界上远离我的某个地方生活而已……生活得好不好……我没有想过……”

若是站在赵瓷的角度，庄黎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老人会有这样的想法。他作为一个孩子的亲生父亲，并且一直传言他都是很喜欢她的母亲的。可是为什么会这般冷漠？

“那你有没有梦到过我的娘亲？她可曾在你的梦中问起过你们的孩子？过得好不好？有没有穿得暖和？”

那个老人停了很长一段时间，似乎是在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然后他才慢慢的回答道

“你梦到过她吗？她可是有问起过我？我想她大概从来没有爱过我的，所以我总是在梦里找她，她却不肯来……”

庄黎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是那样久远的事情，她也不是赵瓷，自然不会知道那个花见花开的杜月瑶有过什么心思。

并且不论他们有过怎样的故事，竟然放弃照顾自己的骨肉到底都是不对的……

“我没有想到如今你长得这样大了。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当自己没有你这个女儿……你或许会觉得我是很坏很坏的人。或许我就是。算不上好官，也没能做一个好父亲。”

“你还想说什么？”

赵丞相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已经年迈，很快就要告老还乡了，就算不回老家，也会在京城的宅子中开始安心养老，不再搀和上朝廷中的事情。

“很多事情，确实都是我对不起你，不过，我确实是喜欢你娘亲的。”

“她也是极为疼爱你的……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女人这样任性的宠溺一个孩子……但是她就是这样宠溺你的……我不懂得她为什么会那样宠溺你，我对你的冷漠，因为很多时候，我觉得，你就是我无法走进你母亲内心的原因……”

“不管我多么喜欢你的母亲，我却是穷奇一生都没有能力真正读懂她的心。直到后来，我才明白了或许她就是故意不愿意让我读懂她……

不过我却是极为爱她的……”

庄黎越发的看不懂这期间的联系，赵丞相喜欢杜月瑶，却是不喜欢自己的女儿？杜月瑶死后便觉得自己的女儿生死都是无所谓的事情。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他似乎看到了庄黎疑惑不解的神色。

“你那个时候还太小，不会明白，你母亲，是天底下最难得到的女人……不过你会明白的……因为你现在，和她一模一样……”

“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我知道，你或许并不愿意见我的……可是不管怎样，你也是我的女儿……是我明白的太晚了……”

他说完这些便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再讲话。庄黎看着他，她忽然觉得那个老人虽然依旧冷漠却是又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心中倾塌了。或许是年月的老去让他意识到自己错过的某种亲情？有那样一瞬间。庄黎觉得他确实就是个普通的父亲而已……

庄黎并没有父亲，从很小很小的记忆中的时候就是没有，母亲一个人将她很不容易的拉扯大，省吃俭用的送她上学，遇上要交学费的时候日子便忽然间过得紧巴巴得要命。那个时候她就想若是能够有一个疼爱自己的父亲，是不是日子就不用这么辛苦了？母亲也用不着再这样超劳……

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问起过母亲自己的父亲是谁，总之自从懂事时候起她便再也没有问过，她意识到这个问题，是母亲的一道伤疤，若是自己要寻求到答案，母亲的伤口必然是要再裂开一次……

可是不管怎样，她都是在母亲的极度关怀下健康的长大了，甚至上了大学。还找到了工作。

有父亲或者是没有父亲，有什么区别呢？

他到底是谁又与我何关呢？

母亲的细心和爱护，温柔和贤惠她都学到了手里，为了保护自己那个苦命而温柔的母亲她又学会了父亲应有的强势和坚韧。坦白来讲，她从来没有觉得过自己生命中缺少了什么……

她似乎想着或许那个真正叫赵瓷的孩子就是与她有某种相同的地方。她在母亲的极度关心和溺爱之下长大，甚至从来没有将自己的父亲当过一回事……所以一直以来她得到的是如此病态和被漠视的亲情。

她是无辜的。她也格外的伤心。所以才将自己的身体都叫给了一个叫庄黎的陌生人。或许她希望她能够替自己好好活上一回。

“我没有恨你……或许是因为我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跟你没有什么关系……”庄黎顿了顿，她脑子里的话飞速的盘旋着，考虑着应该怎样组合起来，不管怎样，她都希望自己说的，尽量都是真话……

“也可能是那个时候太小了……很多事情我现在都记不起来……但是你现在说的，我都记下来了……”

她仅仅只能替赵瓷说到这样的地步，面对这幅身体的父亲。尽量坦诚的告诉他自己如今的感觉。虽然他或许并不是值得被谅解的……

可是她依旧想要代替赵瓷说这样一番话，让他们父女之间或许并不存在的情分有一个完整的说法，不管这个说法算不上好坏……

行宫的夜景没有宫中的灯火通明，不过也有些星星却是格外明亮。

庄黎还睡不着，便只能拉着青釉在楼阁上看星星。这几日折腾的太累，好不容易消停了，便会有小太监热情的送上奇奇怪怪的补药上来。庄黎受的原本大多都是皮外伤，加上年轻，好好吃饭睡觉。好起来自然是早晚的事情，可是那些太医可不这样看。

对待她这个在皇上心中有着某种奇怪地位的女人几乎是使出了浑身解数一般……不断的送过来不同的药方子，刚开始庄黎还问一问这药是做什么用的。到后来药水不断她干脆不问了……

反正不可能药死自己……

这也补那也补的……估摸着等自己离开这行宫能胖上好大的一圈……

她喝了一口皱起眉头……

青釉便在旁边像是个大人哄着小孩子一般

“良药苦口……”

庄黎只能摇摇脑袋强忍着心中的反胃满心不快的几乎往肚子里灌着，心里一边寻思着也不知道这碗奇怪的汤治的是什么……

等到她都喝下去的时候她又开始想那王素现在又在做什么呢？

宫中的谣言虽然暂时都被压下来，可是若是她现在回到宫中，就好比往即将熄灭的火苗之中递进去一把柴，无疑是火上浇油的做法。所以等她能够正式回到宫中不知道要是多久以后的事了。

况且她又应该以怎样的身份回到宫中呢？雅才人？还是奉茶女官？恐怕是都有些不妥当。

不过庄黎确实是从未有因此而觉得焦虑过。她如今与皇上之间再也没有能够让他们分开的谎言，她但凡知道皇上心中惦记着她的，便不再害怕过。

两个心之间没有间隔，就算是万水千山宫墙高隔，都有办法让她觉得难过或者寂寞。

可是她仍然很想要知道那个人如今在做什么？在御书房忙着批折子？还是已经休息了？又或者跟她一样在困倦的时候忽然抬头看了一眼御书房窗外的天空，忽然间整个世界都变得明亮起来。

他有没有在想自己，又有多想自己？

那个孩子年幼时候经历过什么？他喜欢吃什么？喜欢看什么书？她通通都想知道……想要自己变成这个世界上最懂他的人，想要完全的将他收回到自己的口袋。

然后她又开始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蠢……果然恋爱中的女人智商都是负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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