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人生若只如初见

小翠儿从来没有过过这样好的生活，能够穿上这样好的衣服，吃上这样好的食物，甚至住在一个这样漂亮暖和的地方……

可是眼前她却觉得自己并不开心……

她见到杜月瑶，也觉得杜月瑶并不开心……

虽然还小，大家都说她还不懂事，可是她也有自己的心思和判断。杜月瑶的悲伤或许藏得住，可是她却藏不住。

虽然楼阁上灯火昏暗，那杜月瑶到底还是看到眼前的小丫头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心中也是跟着一痛……莫不是自己不该将这个孩子带到这花船上来？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到底对这个孩子还是不好的……

她举着蜡烛的手僵在那里，然后便被小翠儿走上来抱住这自己的腰，将脑袋埋在自己身上开始流眼泪。

“姐姐……”

这个孩子似乎比自己刚见到她的时候略微的长高了那么一点点。其实自己将她带进来后也并没有怎样细致的照顾过她，反倒是小翠儿一直在照顾伺候自己。也不知道她每天吃得好不好……

到底还是怪自己疏忽了……

那个小小的孩子仿佛是她的孩子一般，如今心中生出许多愧疚来。

这个世界上就是有很多人从出生开始就从来没有经历过任何坎坷。亲人的离去，或者贫困的苦难。可是更多更多的人却是或者，也同样挣扎着。想着要在这个世界上做些什么，留下些自己的什么，或者又是因为想要逃离些什么，所以活得那样努力。

可是自己是为什么而或者呢？

她闭上眼睛，就想起尹瓷那双眼睛，那个孩子在她眼中几乎是乖巧而让人心生怜爱的。每日夜幕只要她房里的灯还亮着，便能看到江岸远处一个隐约的人影。穿着素色的锦衣，那张嘴巴，笨拙得说不出两句花言巧语，却能够知道那双眼睛却是世人皆能看懂的含情脉脉……

杜月瑶不愿意见他，他便就这般守着，直到花船上的灯光都熄灭了他才会离去。

这道风景，成了杜月瑶心底里的秘密，在她送完客人微醺有些酒意的时候，又或者是睡到傍晚才起来，窗外月色清明的时候。她都会看着窗外远远的那个人影。如着魔一般，似乎是在说着她所听过的最好的情话。

活在人世又有什么人不曾惋惜过。

她和那尹瓷便是这样最最好。就算错过，也是为了他好。

“姐姐。”

那小翠儿在杜月瑶怀里动了一下，从她腰间抬起了还满脸都是泪痕的小脸。

杜月瑶愣了一下，接着便轻轻拍了拍那个小小的脑袋。

“等到花船结束，姐姐给你寻一个私塾，去识字好么？”

让她去读书，识字，凤朝虽然没有明文规定女子不能考取功名，不过女子会读上一两本书也是富家的闺秀才会在意的事情，可是她想让小翠儿爷过这样的生活，若是就这样让小翠儿在青楼中长大，大概今后也会成为青楼女子罢……

可是她太明白青楼中的委屈与为难，这条路的艰辛和私下里被世人的唾弃。虽然她遇见了像兰宵这样的人，让整个青楼都变得温暖自由，可是到底是不愿意让她过得委屈。

随然她过着随性的生活，却是还是懂的人生不是随着自己这般不讲道理的性子便可以随便昏过去啊这样的话。她随性是因为她遇到家庭的破碎，哥哥的刁难，让她无可奈何的走上了这一步，可是她心里却是依旧向往有一个完整的家，严厉的父亲，温柔的母亲，去过那样的生活。她没有机会了，小翠儿还有。

小翠儿没有想到杜月瑶会这样说，她哪里会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能去私塾上学？对于她这般出生的人是怎么可能的事情。

“可是，我更想跟姐姐在一起啊。”

“傻孩子。”

杜月瑶依旧轻柔的拍着那个孩子的脑袋。

“走，我们去找兰妈妈凑凑热闹去。”她将那张小脸从自己怀里巴拉出来，伸手抹了抹她脸上的泪水，又因为好玩将她整张脸抹得如同花猫子一般，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杜月瑶的杏花楼倒是安静了，楼下却还是歌舞的热闹场合。送走了客人，姑娘们依旧没舍得睡觉，都还在甲板上就着灯光把酒言欢。那酒也沾染上了百花的香味，到似乎更加让人迷醉起来。

若是论酒量，只要杜月瑶愿意喝，可是不会输给任何人的。凑巧了兰宵也是个号称千杯不倒的主。

两个人你来我往的敬酒，好几轮下来也只是有些微醺而已。

趁着那杜月瑶心情不错，平日里难得有机会接近她闲聊的姑娘也在这个时候都围拢过来，叽叽喳喳的说着姑娘们喜欢的闺房密花，整个引春楼的花船格外热闹。杜月瑶也愿意跟她们聊天，分享自己作为杏花娘子的滑稽事情。惹得那些姑娘们不断的发出欢笑声音。

圆月高照，似乎也是在为姑娘们助酒兴，格外的明亮。

“小翠儿，把我今儿收的些许东西都拿下来，分给姐妹们吧。”

杜月瑶拿东西出来送人是常有的事情，也并不稀奇。大家也乐得高高兴兴。毕竟杜月瑶平日的收的东西，随便拿出来一件，也称得上是精品。

况且她实在用不了那么多。

不一会儿小翠儿就抱着个匣子下来了，正是这几日收到的东西。她打开那匣子，直接放到了桌子中间，让姐妹们凭着自己喜好慢慢挑选。

甲板上笑声盈盈，杯盏相碰的声音，还有欣赏起那些饰品而不断发出的赞叹声。

那兰宵眼睛尖，一眼看到了一个个被小绢布包裹起来的东西，拿起来拆开，果然不出她所料。她举着手中的桃花簪子问道：

“姑奶奶，这是那个叫尹瓷的傻小子送的吧。”

那簪子论做工不算上等，却是被格外仔细的包裹了起来，想必是那个啥小子寻了许多时日才找到的，将它送到这花船上来。

他就是这般的人，别人当宝贝的东西，他通通认不出来，可是自己寻到的东西，却当做珍宝一般。

兰宵年岁最长，加上天生聪明，虽然浑身都是女痞子的不良作风，到底也是个心思细腻的女人，在这些事情上向来都是心知肚明。

杜月瑶对那位傻乎乎的傻小子到底是有格外的不同，虽然见了三次面以后她就再也不愿意见那个傻小子了，可是这却更让兰宵觉得可疑。

兰宵向来都是个洒脱豪爽的人，开青楼也不是就为了当老鸨而已，她年幼顽劣，把爹爹气得半死，却只是像那些江湖侠客一般。仅仅只是任性而已，从来就不是坏人……

她认识杜月瑶的时间也不短了，虽然平日里只是惦记着吵吵闹闹，却是比其它真正糊涂的人要了解她不少。

杜月瑶看她那般问自己，一愣，没有想到她会记得。马马虎虎的恩了一声。

那兰宵看她这般爱理不理的模样，倒是真不知道她在担心些啥，只是将那簪子放回那块绢布中马马虎虎的包起来，再抓过杜月瑶的手掌往她掌心里一塞。

“你还是好生收起来吧。”

等到兰宵坐回去，那杜月瑶依旧愣在原地，手掌还举在半空。手心里感觉到那块绢布柔软的触感，似乎有些发烫，不过很快就凉了下来。

她拉过身旁的一个姑娘，将那绢布塞到她手中，微微一个暖融融的笑意。

“送给你了。”

那姑娘自然好生欢喜，可抬头看到兰宵的目光，似乎是有些异样，一时说了声谢谢，又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收。察觉到此物对杜月瑶不一般，可是若真的是重要的东西，月瑶姑娘为什么又要送给自己？

“你就安心收着吧，小礼物一个，做工……也不算太好……跟云坊的东西比起来可是差太远，你也别嫌弃啊。”

杜月瑶又是一笑，她的笑容确实就有那样的魔力，让人忽然间通通放松下来。她说完这句就去够着了桌子中间的酒壶，给自己满上一杯，隔着桌子，算是给兰宵碰了一杯。

兰宵看不下去，便过来将那杜月瑶拉到了一边。

“你是喜欢上那傻乎乎的小子了对吧？”

“你也知道他是傻乎乎的……”

“为什么还要将他送的东西送人呢？”

“论那簪子的品相，我杜月瑶比那好的东西可妥妥的多的是啊，让姐妹们开心一下不是更好？”

兰宵看不惯杜月瑶这么一副不认账的死样子，不想去承认一件事情，反而左右言语起其他来，她认识的杜月瑶可不是这般胆小。

“那个孩子虽然傻乎乎，不够懂事，可是心里干净，比起那些花里胡哨满嘴巴胡言乱语的公子哥儿不知道好了多少。你明明心里清楚，他是可以值得你托付终身的……若是你不喜欢他，自然没人强求你，可是我怎么觉得你明明动思了……”

“真是什么都见识到了……哪有老鸨劝自己楼里的头牌从良的？兰妈妈……你今天太会说笑了……你这生意，到底还做不做了？难道真的动了开药铺的心思？”

兰宵见她这幅死样子到底是心里生恨，将想赶快逃走的杜月瑶拉住。

“我不是老鸨，我当你是朋友……腿长在你身上，你想去哪里都可以，没有人能够束缚得了你，若是你想跟他回苏州，你信不信我敲锣打鼓的将你嫁出去……我是希望你过得好，难不成你还真的想做一辈子青楼女子？就是这船上的些许姑娘，不管是哪一个能够有合适的，我都愿意放她们走的。”

兰宵虽然平日里就话特别多，不过大多都是尖酸刻薄的挑唆着对面花船上的春妈妈，就算是相处最久的杜月瑶，也难得见她这般认真的说出许多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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