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雁篇（十一）

洛水涵一身浅紫衣裙坐在床上，怀里抱着睡着的江凉。江无痕站在床边，一双桃花眼看着妻儿，满目温柔，刚要说什么就被洛水涵瞪了一眼，随后摸着后脑勺憨憨地笑……

灭寻雁眼睛忽然一阵模糊。他赶紧不着痕迹地扭过头，然后轻轻走到床边蹲下，手中的刀轻轻地放在脚边。

“睡了？”

苏玉点点头:“可能是吓着了，睡着了也皱着眉。外面还好吧？小叶子是洛神大人的孩子，不能有任何闪失。一会儿我让人给他炖点安神汤……”

“先别说别的了，张开嘴把它吃了。”

苏玉愣住，直直看着伸到唇边的手掌，没沾到血的三根手指拈着一颗淡金色的药。

“你……”

“你刚才也受伤了吧？别逞能了。这药虽是灭境炼出来的，但绝对管用。”

男人半跪在床边，肩膀流着血，脸上还有刚刚战斗溅上的血。

“你旧伤未好，又添新伤。我帮你治疗……”

苏玉抬手，却被他一把抓住。

他摇头:“别因为我而伤了自己。乖，吃药。”

苏玉低下头，凑近他的手将药吃了进去。看到她咽下了药丸，他这才如释重负地靠着床边坐了下来。

“我出去的时候，外面伤了几个人，但是没有人死，放心吧！”他叹了口气，按住肩膀的伤口，“今天如果没有你，没有束风阁，我护不住这个孩子……”

“容不下他的人太多了，你已经尽力了。”

苏玉轻手轻脚地安顿好叶欢，然后看着床沿坐在他的身边，拿出手帕，另一只手去拉他的手，想为他清理伤口。

灭寻雁触电般缩回了手:“我身上都是血，连我自己都分不出哪处是敌人的，哪处是我的……会灼伤你的。”

苏玉托起他受伤的手，那剑痕几乎见骨:“区区灼伤而已，跟你这一身伤比起来算什么呢？”

苏玉手下的人开始进来打扫战斗的痕迹，全程都没有多看他们一眼，也不知道没有惊动叶欢。

“斐书，安排人手医治受伤的人，还有，在外间备药。”

“是，大人。”斐书是亲眼见过暗珏夫人来立威的，自然懂得如何做事。

苏玉扶着灭寻雁坐在外间的桌边，桌子上是一瓶又一瓶的伤药。

“接下来可不会舒服，忍着点。”苏玉勉强笑道。

当她解开他的衣服，她彻底笑不出来了。光是他的后背，便是累累的伤痕，疤痕，刚刚脱痂的粉色新皮，褐色的结痂，虽未流血但依旧狰狞的伤痕，张着大口流血的新伤……一层叠着一层，衬着周围偶尔幸存的一两寸白皙皮肤，更显恐怖。

灭寻雁看她半天未动，心知有异:“你怎么了？是不是太恐怖了？你说人要是后脑勺有眼睛该多好……”

苏玉的眼泪一颗颗滴下来，再也抑制不住。

他彻底慌了手脚:“你别哭……哭什么呀？我人还活着呢！”

“闭嘴！”苏玉咬着牙帮他清理、缝合伤口，假装看不见他因为疼而微微的颤抖。

被裹成粽子的灭寻雁脸色苍白，眼睛缺一眨不眨地看着床上的叶欢。

“阁主什么时候到？”

苏玉收拾好桌子上的药箱，轻轻坐在他的身边:“明天下午。你让我遮住小叶子的眼睛之后，他有一段时间很不对劲。他还喊了你的名字……”

“还喊了一句阿爹，对不对？”

灭寻雁低头看着自己被仔细包扎过的手掌，掩饰黯淡的金色的眸子:“你去过敌袭后的星辰楼吗？”

“叶惊枫临死一击，让整座山的植物都陷入了疯狂，如今那里已经如世外之地了。小叶子亲眼看着他被敌人折磨，最后散去战能，鲜血淋漓地咽气……每次他见到鲜血，都会想起那天的事……”

“我身边到处是危险，所以……他不能再跟着我。”

灭寻雁看着受伤的手，这只现在动弹不得的手，想要拼命抓住什么却抓不住的手。

第二日，束风阁全体严阵以待，而清灵妃子孔雀入城的消息也让整座城轰动了。

孔雀在承阁前并不经常露面，而如今她已经到了二十岁的年纪，无数人想要一看现任清夜阁主的风姿。只可惜，清灵妃子一顶八猿驮轿垂着竹帘纱幔挡了个严严实实。

“人呢？”驮轿入院，孔雀下了轿，来不及让束风阁众人见礼，便直接开口。

苏玉连忙行礼:“阁主，他们……”

“在这儿。”

孔雀抬眼看去，灭寻雁站在苏玉的身后，脸色虽然苍白，但是精神还好，手里牵着一个孩子。

孩子尚小，可她还是认出了他。

孔雀激动地扑了过去，紧紧抓住叶欢的双臂，热泪盈眶:“小凉，真的是小凉！师姐，姐夫，我找到小凉了……”

叶欢被她突然一抓吓得浑身发抖，拼命挣脱着，眼睛发红:“雁叔……雁叔……”

孔雀一愣，随后是满脸的难以置信:“小凉，我是孔雀阿姨啊！我还去星辰楼看过你呢！你都忘了吗？”

叶欢挣脱了她的手，躲到了灭寻雁的身后。

“灭寻雁！”孔雀霍然起身逼近灭寻雁，抬起的手指向他，指间夹着的孔雀翎抵着他的脖颈，稍一用力，便会穿皮入肉，“你对他做了什么？”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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