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友

琳琅皱着鼻子，小心翼翼地在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和不知被谁扔下，又被人踩烂的蔬果间穿行。

琳琅：小姐，我们要找的人，真的会在这里吗？

言外之意就是，住在这种地方的人，哪里配让小姐屈尊就卑地亲自来请？

青莲摇了摇头。

青莲她当然不住在这里啊。

琳琅：那就好……

琳琅松了口气，却见她家小姐玉手一抬，指向了角落里一个被杂物堆满、几乎不容人通过的巷口:

青莲如果我没记错，她应该……在那边。

……

琳琅捅了捅身边的玲珑:

琳琅：咱家小姐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玲珑吓了一跳，狠狠瞪了一眼琳琅:

玲珑：你怎么敢这样说小姐？还有没有规矩了？

琳琅：怕什么，小姐她又听不到，听到了也最多就被调侃两句……

琳琅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气得玲珑推了她一把，险些把她推倒在地上。

琳琅：玲珑，我认真的!你平日里有没有发现小姐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琳琅：小姐肯定是受了什么刺激了!

琳琅笃定的情绪似乎感染了玲珑，使得她也开始思考，这位小姐到底有没有请位大夫来看看的必要。

但这种荒谬的想法只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玲珑很快反应过来，怒气冲冲:

玲珑：那是我们的小姐，我们知道这一点就够了!

这一句话掷地有声，琳琅再也说不出什么来。

是啊，就算现在的小姐变得再奇怪，那也是她们的小姐啊……

琳琅：可是，小姐真的变得好不一样了……

琳琅：会不会是被掉包了啊？

面对琳琅的异想天开，玲珑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玲珑：关于小姐变得和往常不一样的地方……

玲珑迟疑片刻，重重地叹了口气。按理来说，她压根不会允许这种近乎发泄的情绪被自己表现出来，可站在她身旁的琳琅不仅没有指出这一点，甚至理解地握住了她的手。

平心而论，小姐实在是变化太大了……为什么小姐突然想要练武？为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居然会认识住在这种地方的人？

玲珑：等我们找到小姐再讨论吧……

玲珑看着汹涌的人潮，如是说。

……

这条小巷子，连带它所连接的那片区域，其实颇似一个葫芦。

那条小巷子毫不起眼，连巷口都被乱七八糟的杂物封住，哪怕是最游手好闲的闲汉，也懒得闯进这小巷子去一探究竟。

这么小的巷子，住在里面的能有几个钱？

闲汉也要生活，耍无赖坑拐蒙骗，也是要讲究效益的啊。

进了这条小巷子，不过一二里地的功夫，从里面挤过去，就是一小片颇为宽敞的平地，疏疏朗朗地住着五六户人家。再进去，又过一条小巷子，又是个稍大些的杂院，这里按下不表。

这种地方，稍微有点地位的人都不会去住，一是出入不便，二是平白堕了自己面子。

但青莲所要拜访的那个人，偏偏就住在这么个地方……

她不紧不慢地在院子里漫步，寻找着她要找的那个目标。片刻，她眼睛一亮，快步走到一扇虽不庄严肃穆却简朴素净的木门前，轻轻叩了三下。

木门里静悄悄的，毫无动静。

青莲不急，耐心地在门前静静地站着。

“吱呀——”

大门终于开了，从里面探出头来的，是一个瘦弱的小男孩，看上去只有五六岁的样子，乌黑的眼睛在他瘦削的小脸上显得格外的大，里面充斥着警惕。

慕柏远：你是谁？来我们家做什么？

青莲劳烦小兄弟通传一下。

青莲青莲来此拜访慕柏芝大厨。

慕柏远：你……你怎么知道我阿姊的闺名？

那孩子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仿佛意识到什么，又迅速捂住了嘴，神色不善地要关上门。

此时，顾不上什么风度气质了。

青莲上前，把半个身子卡在了门与门框之间，那小孩自然没法把门关上了。

男孩气急，又不敢赌气把门摔上，生怕真的夹到了这个不知从哪来又直呼他姐姐闺名的大姐姐。即使是不速之客，把人夹伤了也就不好了……

两人僵持不下时，从门里传来一个温和的女声:

慕柏芝：小弟，有客人来了吗？

那男孩微微走神，正要回答那个女声，青莲顺势把门一拉，自己进了小院，很贴心地把门闩上了。

慕柏远：你!你这人怎么这样——

慕柏芝：小弟，去把面盛起来，端到母亲屋里去。

还是刚才那个女声，声音清脆，这次带上了一点吩咐的语气。那个小男孩不忿地瞪了青莲一眼，转身进去了。

从小男孩进去的那道门里，又走出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

那女孩穿着浅蓝布衫，玄色马面裙，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儿东西可以让人看出她和精致华贵沾边儿的。可她眉眼间那种出尘的淡然，又让人觉得这女子绝不是可以轻贱鄙夷之的对象。

她头上自然也没有什么珠翠宝玉之类的饰品，只随意地披散着，鬓边簪着一朵玉白色的花。一双明亮的眸子，大而灵动，颇有神采，俏丽可人。

青莲打量着这少女的同时，对方也在打量着她。

一身淡蓝色的武服，干净利落，没有什么华而不实的装饰。头发高高束起，用一支金钗固定住。身上除了腰间的一枚玉坠，再找不到什么名贵的东西，可举手投足之间却都带着一股贵气。容貌明艳，眉宇间隐隐含着英气和不容质疑的威势，似是久居上位之人。

在这样的地方，遇见这样的人物，可真是难得啊……

两人心里几乎是同时冒出这一念头。

沉默片刻，青莲对面的女孩笑着开口了:

慕柏芝：不经主人家允许便私闯，似非君子所为。

青莲没想到对方见面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不免愣了一下，尴尬道:

青莲我仰慕姑娘才名久矣，今日得会，情难自已，还望恕罪。

对面那少女挑眉，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

慕柏芝：人也见到了，姑娘此桩心事想必已了，可否回去了？

这……是要赶她走？

青莲一时哭笑不得，见那女孩似乎是真的要赶人，哭笑不得，急忙道:

青莲慕姑娘且慢!我说了，我是仰慕姑娘才名，特意拜访，不知姑娘可否屈尊莅临府上？

慕柏芝：我知道你，青平王府的四小姐。

慕柏芝：在下家中虽不富裕，却也足以供养老母，不劳四小姐费心了。

她已经知道自己的来意了？

也对，毕竟刚才自己也已经自报家门了。

她现在还得想出一个足以说服慕柏芝随她回去的理由。比如……

青莲慕姑娘，令堂或许无碍，可令弟的学业……

青莲故意留下了一个明显的停顿。

那女孩皱起眉头，青莲暗道有戏，趁热打铁道:

青莲令弟我看着，也该到了开蒙的年龄吧？

慕柏芝：小远已经八岁了。

慕柏芝：我也给他买了几本蒙学读物，随他去念，只是要请个正经先生，实在是力所难及……

青莲那便是了!

青莲慕姑娘不妨带着幼弟住到敝处，令弟可入我家族学念书，也好有个照应。

慕柏芝沉默了。青家族学，在整个京城都颇有名气，为了小远的学业着想，她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慕柏芝：我与宝香斋签定三年工契……

这是答应了？

青莲一喜，毫不犹豫地说:

青莲违了工契，所需银两，都由我来付。

青莲玲珑……咦，玲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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