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凰帝国帝都。
城内的官道上,棺木,白幡,麻衣孝布,还有高楼上的冷笑,这场景中透着诡异的美感。
棺木前方为首的黑甲将士长吸一口气,声音颤抖着大呼道:“大将军,咱们回家了!”
说着,他骑马向前,白色的纸钱顿时四下纷飞,身后抬着棺木的破阵军面色低沉,一股阴寒肃杀的气氛围绕着他们。
辅国大将军,镇国大都督,神凰皇后诸葛果之灵今日重回帝都。
曾经的大小战役诸葛果都会带着胜利凯旋,她不羁的身影一直守护着神凰的每一寸国土,战胜群敌,展神凰豪杰之魄。
但这一次,归来的,是不到四万人的破阵营和诸葛果漆黑冰冷的棺椁。
皇帝荀子若和亲妹妹诸葛仪都想让她死,就连母族诸葛家都将皇帝的挤压迁怒于她。
真正爱戴拥护她的是神凰的平民。
路边的百姓都跪在地上匍匐着,哭倒一片,那个平易近人,施恩天下的皇后娘娘已经不在了,世上也再无大将军诸葛果。
高楼之上的诸葛仪银牙咯咯作响,任何人都能看出她眼神中的怨怒嫉妒。她已经死了!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追随她,还进了皇陵,等荀子若百年之后还可合葬一处!
在她身前的荀子若也是怫然不悦,在诸葛果“战死”那天,他曾想用通敌卖国的罪名夺去诸葛果的皇后之位和留下的大将军权柄,怎料破阵营继任的骠骑将军留下狠话。
若他们的大将军真的被扣上这样的罪名,那他们也不得不反了。
现在神凰开始燥乱,皇后之位和大将军之职让不少世家明争暗斗,荀子若也不得不先稳定大局,再腾出手来收拾破阵营的那些莽夫。
觉得诸葛仪的表情不对,荀子若搂着她的腰身,说:“仪儿,不要慌,她现在只是一具尸体,你还活着,我们还有充足的时间来灭杀她留下的一切。”
对的,她才是胜者,她还活着!一年,十年,几十年,总有一天她会把诸葛果的名字彻底抹去,史书中只会留下诸葛仪的事迹。
帝都内的诸葛世家洋溢着喜悦的气氛,因为诸葛果死了,再也没人打压他们,他们终于可以追逐权利的脚步。
但诸葛氏最后的屏障被破开,权倾朝野的诸葛氏也将面临灭顶之灾。
远在苍月的丞相府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娘,我不活了!这一切都是那个傻儿害的,都是她害我,还害了赵家和爹爹!”
赵襄红肿着眼圈,在生母孙氏面前哭闹着,扬言要上吊自尽。
太尉府传来文书要退了韩无期和赵襄的婚事,前些日子韩无期见到了赵襄的真实面孔,君子不饮盗泉之水,为己为父,他都不可能再娶赵襄了。
赵襄生母孙氏,本来是丞相府的六夫人,只因为给一心求女的赵长陵生下了赵襄,母凭女贵,地位自然水涨船高,已是变成了丞相府最受宠的妾室了。
哭闹间,赵襄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小刀,就要往自己脖子上抹,吓得孙氏赶紧抱住女儿,叫来婢女夺下刀,再安慰她。
“这么说来是那傻儿害的你?可她连字都不识一个,怎么会有这心思呢?”孙氏满是怀疑,一个从小就不受宠的傻儿,怎么可能害得了自己的宝贝女儿?
“娘,真的是她害的我,那天无期哥哥来看我,她跟着也来了,之前她弄得我那么难堪,我气不过,就打了她。”
“谁知道我失了心,一直打她就被无期哥哥看见了,现在无期哥哥要退婚,您可得为女儿做主啊!”
说着,赵襄哭得更大声了,已经变成了泪人,退婚事小,可传出去了事情就大了。
如果被人知道丞相府的二小姐被退了婚,那她以后怎么见人?丞相府的颜面何在?
“好了好了,别哭了,乖女儿,娘今晚就去求你爹爹,让他再去和韩太尉说说,看这婚事还能不能挽回。”
“至于那个傻儿嘛,无论她是真傻还是假傻,娘都帮你报仇,让她知道咱娘俩不是软柿子!”
孙氏把赵襄抱在怀里,安慰着她说道,眼睛里闪过寒光。
夜幕将至,城内的灯火逐渐熄灭,唯有皇宫和那些世家贵族映如白日。
满身疲惫的赵长陵回府之后,就直接向孙氏院里去了。
他偏宠六夫人孙氏在府内人尽皆知,让其他妾室,包括现在的正妻徐氏都暗自咬牙。
身为商贾之女,孙夫人从小就识得人心,处事圆滑。
面对赵长陵这样身居高位的人,她可不会像其他嫁过来的小姐一样端着架子,反而是漏出小女儿姿态,时不时地卖个傻,极讨赵长陵的欢心。
这一点,赵襄倒是学得有模有样。
孙夫人帮赵长陵褪去外衣,挂在墙上,为他沏好一壶热茶,便坐在赵长陵腿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眼角边微微带着泪痕。
察觉到了孙夫人的异常,赵长陵伸出手抚摸着她的脸颊,说:“茹儿,怎么了,谁吓着你了?”
孙夫人脸色显露一点忧愁,咬着唇说:“今日襄儿闹着要自尽呢!刀都架在脖子上了,前些日子她脸差点毁了,现在太尉家的那个韩无期又要退婚,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我也劝不了她,想是受了太大的刺激。”
“这么折腾下去,我怕她身体吃不消,她可是我们的女儿,别人不心疼,我能不疼吗?”
听完后赵长陵也是长叹一口气,赵襄是他最宠爱的女儿,现在这样遭难他也心疼啊!
他把孙夫人轻轻放下,说:“我去看看襄儿。”
踩着轻疏的脚步来到赵襄门前,推开门,他就看见女儿郁郁寡欢地趴在梳妆台上,似是在无声哽咽。
赵襄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赵长陵的到来,直到赵长陵走到她身后抚摸她的脑袋,她才转过头,带着哭腔轻说了一声“爹……”
梳妆台前赵襄苍白的脸上泪眼汪汪,像是刚哭过不久。
如果是以前的女儿,早就出现在他面前,跳进他怀里撒娇了。
回屋后,孙夫人给赵长陵揉着肩:“老爷,别人都说傻儿得菩萨怜悯,一心向善,可我看那赵徽瑜就是蛇蝎心肠,那样毒害襄儿。有句俗话说得好,画虎画皮难画骨啊。”
“哦?这是何意?”
“老爷,我觉得那赵徽瑜就是装傻,为什么襄儿被关了好些日子,她早不去晚不去,非得挑在韩无期来的时候去找襄儿呢?”
通过孙夫人的一番添油加醋,赵长陵已经是半信半疑,但一想到自己宝贝女儿的可怜模样,他就怒火中烧。
“把大小姐带过来。”赵长陵眉眼低沉,努力保持着谦谦君子的形象。
很快,衣着简陋的赵徽瑜被带到了赵长陵面前。
又是穿白衣的男人,有些许君子气质,这让她心生厌恶。以前的赵徽瑜对她父亲的记忆可不美好,甚至说是很恶劣,衣冠禽兽这个词说的可就是赵长陵。
在丞相府中,人尽皆知六夫人孙氏得宠,但他们都不知道,在赵长陵当上丞相之前,就与孙氏相爱。
不过那会他正值官途上路,为了以后官途一路顺风,他被迫选择了赵徽瑜的生母,并带着她身后的世族,因为一个商人之女,可不能助他攀登。
在娶了赵徽瑜的母亲之后,他就得愧对老相好孙氏,于是没过几个月就把孙氏从侧门抬进来当妾,一直偏宠。
生母的娘家还有权势的时候,赵长陵也不得不好好养着赵徽瑜。
虽然生母难产死了,但是靠着年幼的赵徽瑜,依旧和她娘家保持一丝脆弱的亲情,那时她的外婆也经常来看望她,把她抱在怀里,教她识字,可惜她是傻儿,学不会,外婆摸着她的小脑袋说:“娇娘乖,阿奶疼娇娘。”娇娘是生母怀上她时给她取的小名。
直到赵长陵被推举为了丞相,娘家世族里位高权重的长辈也相继离世,这下,赵徽瑜和娘家也就彻底断开了。
娘的死绝对和孙氏脱不开关系!根据原主的记忆,许多打杂的老阿婆都在茶后饭余的时候讨论说,当初她娘怀上她时偶然患上了小疾,孙氏则立马以染上风寒为由,让丞相府所有的大夫都在她那照看着,围着她转!
直到最后他娘病情加重,赵长陵不得不让大夫去给她治病,可惜拖到病重再治疗的母亲已经虚弱不堪,之后艰难诞下赵徽瑜后就草草离世。
赵徽瑜的眼神愈发冰冷,她现在最痛恨的就是这种禽兽不如的东西。
在赵长陵的记忆中,他的长女瘦弱娇小,甚至有时候嘴里还会流下口水,一脸痴傻的模样可气又可笑。而刚刚,他一瞬间对视到了那双寒眸,他猛地想起孙夫人的话,赵徽瑜一直在装傻!
可当他再回过神时,赵徽瑜又变回了他熟悉的痴傻样子,正害怕地看着他。一个人能从刚出生就装傻装了二十年?赵长陵觉得自己应该是看走眼了。
“赵徽瑜,给为父跪下。”
赵徽瑜愣在那,双眼无神,貌似没听到。
连自己的痴傻女儿都敢忤逆自己?赵长陵顿时火冒三丈。
“你这傻儿,眼中还有为父吗!”赵长陵起身向前,右手一挥。
相府千金都还小的时候,她们很热衷于陷害自己的傻儿姐姐玩,所以赵长陵没少打过她。每次被打了之后,赵徽瑜都会被丢到小木屋,自生自灭。丞相府里没人敢,也没人肯为了这个傻儿嫡女去得罪老爷。
可偏偏这次……
“啊!”
赵徽瑜的身体摔了出去,伴随着她的尖叫。
站在那的赵长陵一下子就懵了,他是丞相,是文官,不是莽夫,力气根本没有那么大。可赵徽瑜脸上的恐惧不像是假,再看着她瘦小的身躯,倒也说得过去。
“爹爹别打了!我知道错了!是我不好!是我傻!我害妹妹脸上长了小疙瘩,都是我的错!”赵徽瑜尖叫着,声音颤抖着,“好痛!爹爹别打了,我好难受,我要死了!”
一时之间,寂静的府里充满了女子的尖叫和哀嚎。
不一会,一个颤巍缓慢的脚步声来到了院子里。
丞相府的老夫人,赵徽瑜的奶奶被叫声吸引了过来。
她一进房间,看到的就是赵徽瑜瘦小纤弱的身影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身上的衣物简陋不堪,双手抱着脑袋,惊恐地叫着。
赵徽瑜的声音逐渐从尖锐转变为沙哑。
哎,终于是来了,叫了这么久,她也累了。
除了皇帝之外,赵老夫人是唯一一个能管住赵长陵的人。
百善孝为先,装君子的第一步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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