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子渊到的时候,浮羽宫内漂浮着浓郁的汤药味。
“怎么样了?”滕子渊问。
“娘娘郁结于心,陛下还是要多多陪伴,娘娘心情好了,身体自然也就好了!”韩愈如实说。
对于滕子渊来讲,这件事情他是有些无奈的,他确实在夺嫡之时受到了莫家颇多帮助,他也娶了莫家的女儿,可在开始之前,他便与莫沅芷说好了,两人之间只有利益,她满口答应。
可现在莫沅芷抓着曾日的恩情,用这样的方式要挟他,他不是不知,只是念在旧日不予计较,她便得寸进尺。
众人纷纷退了出去,滕子渊坐在靠着窗的软榻上,静静地看着躺在床上,眉头紧锁的女子,“兰贵妃,戏过了,反而画蛇添足。”
床榻上的女子睫毛颤动,缩在锦被中的双手握成拳头,尖锐的指甲抠进掌心的细肉中,想着能缓解心中的疼痛。
“孤还有要事,你确定不起来。”滕子渊气定神闲,他知道她没有睡着。
“陛下对臣妾就这般狠心。”莫沅芷缓缓的睁开双眸,眼神中浸满了悲伤。
滕子渊没有讲话,他拿起茶盅轻抿了一口。
“呵!陛下的眼里心里都只有皇后娘娘,哪还念及与臣妾的夫妻名分。”莫沅芷因为大着肚子,坐起来颇为吃力,可她紧抓床头,用尽全力坐起来,双脚缓缓踩在微凉的地板上。
滕子渊默然。
“您看,你也不否认。”莫沅芷心中顿时凉了一半,她就是不死心。
“皇后的孩子夭折,是你吗?”滕子渊今日能来也是心中一直有这个疑惑,虽然他派人查过了可他总觉得兰贵妃与此事有关。
“陛下!”莫沅芷脸色苍白,她的心已经千疮百孔了,“陛下要臣妾以死明志吗?”
滕子渊倒是未想到,她还是如此刚烈之人,“是孤错怪贵妃了!”可能是感觉到自己刚刚确实过分了,滕子渊不自觉软化了语气。
“陛下,这般信不过臣妾,皇后娘娘何等尊贵,臣妾怀有身孕,怎会去害人。”莫沅芷在心中苦笑,他知道错怪自己,才能稍微将自己的语气放缓。
“贵妃不要激动,小心伤到孩子。”滕子渊自知没理,急忙转移话题,他站起身来,将她打横抱,放在软榻上,走到床前,将她的鞋子拿来,替她穿上。
此时的莫沅芷因为怀孕脚浮肿,原本细嫩的玉足,而今肿胀的似发面馒头。她心中浮起一丝甜蜜,这是他第一次为她穿鞋。
“贵妃的脚肿胀,等会儿孤问问太医,可有何解决办法。”滕子渊虽然对兰贵妃没有爱情,可这毕竟也是自己明媒娶回来的,看到她为自己孕育子嗣,心中还是一热。
“嗯。”莫沅芷点了点头,娇羞地倒在滕子渊的怀中,大胆地握着滕子渊的手附在自己的肚皮上,“陛下,您摸摸。”
胎儿似乎时感受到了父亲的温度,在肚皮里面翻滚,滕子渊惊奇,结结巴巴地问,“这……这是?”
“你看,他知道陛下是自己的父亲,在跟你打招呼。”忘记刚刚的不愉快,此刻二人倒像是新婚夫妇感受着自己的第一个子嗣的喜悦。
“这孩子倒是机灵。”滕子渊不禁柔着声音讲话,“是爹爹。”
莫沅芷刚刚的难过烟消云散,只要这个孩子是她生出来的,陛下的长子,陛下必定对他宠爱有加,自己作为他的娘亲,就不会失宠。
因为这个胎动,滕子渊在浮羽宫留宿。
第二日,众人纷纷相传,这兰贵妃好手段,竟然能留下陛下,明明之前陛下只会留宿月熙宫的。
可不管宫里的流言怎样,都动摇不了江致然的心,她早在姑苏城外,看到他与莫沅芷同乘马车去上香,便已经对他失望,自然便不会期待他会对自己忠贞不二。
倒是滕舞阳,整日整日呆在月熙宫,嘟着嘴巴,回来一月余生生躲着自己的皇兄,连着滕子涵也不见。
江致然看着小公主替自己气愤自己皇兄的样子,哭笑不得,不论她怎样安慰,这小公主只认为自己的皇兄负了她,她要与自己同仇敌忾。
“星儿,五哥哥,你也不见吗?”滕子涵又来了,自己回宫碰巧皇妹在外游历,这好不容易回来了,就是不肯见自己,自己倒是一头雾水。
“不见不见。”滕舞阳躲在内室,扯着大嗓子。
“哎呦,五哥哥到底是怎么招我们小公主了呀?”滕子涵是拿了皇妹喜欢的脂粉铺子出的新胭脂,她也无动于衷,全然不知自己这是被牵连了。
“哼!”
滕子涵看着坐在茶桌前看书的皇嫂,很是为难,抓了抓自己的头,“皇嫂,这星儿是怎么了?”
江致然摇了摇头,拿起桌上的花生,一边吃,一边讲,“你这是被牵连了。”
滕子涵的头顶一堆问号,“皇嫂怎讲?”
“你皇兄惹到了小公主,你被牵连。”江致然此刻非常同情这个炮灰滕子涵。
“啊!”滕子涵哭笑不得。
“过几天,她就消气了。”江致然拍了拍滕子渊的肩膀,安抚他。
滕子涵无功而返,原本还想着帮星儿办一个盛大的生日宴的,这下可难住他了,连星儿的面都见不到。
江致然今日刚好邀请了柳花眠,这小公主天天生气,也不是个办法,要找点儿事儿转移她的注意力。
“参见皇后娘娘。”滕子涵前脚刚走,柳花眠便到了月熙宫。
“小花,你我之间不必拘束。”江致然站起身来,此刻看到柳花眠就如同看到了大救星。
“诺。”柳花眠本就不是扭扭捏捏的性格,爽快的答应,“今天找我,是有何事?”
“星儿!”江致然无奈地笑了笑,“这个小公主在替我打抱不平。”
“什么意思?”柳花眠有些听不懂。
江致然只好原原本本将来龙去脉讲了一遍,没想到这柳花眠听完,也是气愤不已。江致然顿时头大,今日召柳花眠到底是对还是错?
不过三人好久未相聚,倒是不一会儿被江致然转移了话题,竟然忽悠过去了。
聊至掌灯,江致然二话不说,留下她们,在这月熙宫中,她能交到这么两位挚友,已经是很幸运了,她们事事都想着自己,可现在的出逃计划,她却不敢说与她们,心中竟有一丝愧疚。
三人畅聊之后,滕舞阳才不情不愿地原谅自己的哥哥,滕子涵是高兴不已。
三兄妹好久不见,自然是要聊聊体己话。
渡过天高气爽地秋季,随着白日渐渐地缩短,冬天快要来了。
深秋的小雨淅淅沥沥的敲打着月熙宫宫内的青石板,江致然很是无聊,这里没有空调WIFI,她闲得发慌,只好躲在屋檐下数着一滴一滴掉落下来的水珠。
青青看到自家小姐穿着单薄,急忙去内室把她的披肩拿来,刚为小姐披好,便看到不远处一位宫娥撑着油纸伞,冲着月熙宫的方向。
“青青,你前去迎接。”江致然看到了,是那位叫柔儿的宫娥,现在她好像被太妃娘娘赏给了兰贵妃做贴身的侍婢。
“诺!”青青从屋檐下拿起一把折伞,提着裙边走去。
两个人会和,不一会儿转身,一粉一绿像是一幅画,江致然微眯着眼睛两只手做出画框的样子把两人框在里面。
“参见娘娘。”柔儿自从那日经历了皇后娘娘的滑胎之事,变得愈发小心翼翼。
“柔儿,可是有何事?”江致然刚刚一直蹲在地上,忽然站起来还有一阵眩晕,青青看到急忙搀扶。
“我家娘娘想请您去浮羽宫赏桂,近日桂香四溢。”柔儿原封不动的将话传到。
“今天?”江致然看了看这淅淅沥沥的小雨,稍稍有些为难。
“这几日都行,娘娘前去的时候烦请通知奴婢。”柔儿福了福身子,“到时候奴婢定会迎接。”
“行吧!”江致然点了点头,这莫沅芷又有何事?可猜也猜不到,不如不想,到时候再说。
柔儿的使命完成,自然不会多留,转身撑着油纸伞离开,她粉白色的裙边沾上了些雨水,星星点点,可她丝毫不在意,挺直了胸膛。
“小姐小姐,你真的要去吗?”青青蹙着眉头,有些担忧,这个兰贵妃待娘娘总有些热情过了头,而且看着人总有一种阴郁的感觉,青青不喜这般。
“青青要是不想去,那到时候便让沫儿陪着。”江致然知道青青的担忧,便打趣她。
“小姐!”
江致然看到青青撇着嘴巴,眼里含着泪,便不忍心逗她,“哎呦呦,跟你闹着玩儿呢!”
青青这才放心下来。
江致然去浮羽宫的时候,天气晴朗,越临近浮羽宫,确实能闻到桂香,淡淡的味道,倒是很好闻,若是在配上一壶桂花酿那就更好了。
柔儿和袭嬷嬷清早便得到青青的通传,收拾好之后,便站在宫门外迎接。看到皇后娘娘的身影之后,急忙通传自家娘娘。
“老身拜见皇后娘娘。”袭嬷嬷前去迎接,福了福身子。
“嬷嬷,不必多礼。”江致然笑了笑。
进到浮羽宫之后,江致然仔细地打量,上次来这里匆匆忙忙倒是没有好好欣赏这浮羽宫。
宫内并不大,园中载满了金桂,此时节正是花开,一簇一簇的白色,金色,点缀在葱绿的树叶间。一汪池水,几条锦鲤肥大硕美在池塘内游来游去好不自在。
“娘娘这边请!”袭嬷嬷前面带路,缓步向前。
“多谢!”
莫沅芷早早便等在厅内,她接近临盆,越发小心翼翼,这个时候都已经升起暖炉,手中也拿着暖壶。
江致然进来的时候便是看到这番,六个宫娥围在她的身边伺候。
“贵妃身子重,不必拘礼。”江致然看到她的样子,便摆了摆手自己找到檀木的椅子坐下,她身怀有孕,没必要为难孕妇。
“谢娘娘!”莫沅芷说话都要大喘气,“你们先下去吧!”
“诺!”
等到只剩下她们两人时,莫沅芷这才说话,“你想要让你的爹娘回长安,并且只要陛下在位,你们江家便不用质子。”
“你怎会?”江致然刚问出来,便自嘲,呵,他还真是什么都告诉别人,“你想怎样?”
“我可以帮你!”莫沅芷颇为自信。
“什么意思?”江致然不太理解,没有人会平白无故的施以援手,“你为什么要帮我?”
“当然,帮你也是有条件的。”莫沅芷当然没有那么好心,她自然是有目的的。
“噢~说来听听。”江致然突然很有兴致,这个莫沅芷怎么个帮法?
“你想推翻圣祖的法令,那很难,所以陛下即使有心,那也是困难重重,但是我们莫家会帮你,这样朝中大臣只会敢怒不敢言,”莫沅芷停顿了一下,喝了口温水继续,“可同样,我们莫家付出这么多,也是要收一些小报酬。”
“什么报酬。”江致然皱了皱眉头,这个代价是什么她暂时猜不透莫沅芷的心思。
“江家的人从你们离开之后便不能再回到姑苏,永远远离朝政,当然也包括你,你要放弃后位,此生不能踏入皇城,违背此诺言不得好死!”莫沅芷一口气讲完,气喘吁吁。
“江家卸甲归田,我废后出宫,此生不入宫门。”江致然想了想,提炼出自己所理解的意思。
“卸甲归田倒是不用,毕竟西北的匈奴还需要你们江家的将士来阻挡,但是你废后出宫,不入宫门。”莫沅芷前些日子收到的密信中是这般交代与她的。
“容本宫想一想,两日后回你。”江致然紧皱眉头,这是大事,她不能替江家做主。
“可以。”莫沅芷点了点头,“娘娘记得这件事情如若陛下知晓,那我们两个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嗯!”这件事,她的确不会跟滕子渊说,莫沅芷估计是还不了解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不然不会说出的第二个条件,就如同在帮自己。
青青守在殿外,也不知道里面倒底两个人谈了些什么,心里焦急,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自己揪着帕子小眼睛东看看西看看。
江致然从殿内出来的时候与莫沅芷达成统一意见,若是陛下问起,便说是莫沅芷让她还自己当初赠与的簪子,两人争吵了几句。
自然玄影打听到的是这样的结果,滕子渊问出来的也是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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