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燕...:皎姑,姆妈要去普渡林做斋菜,侬帮帮忙好伐?
徐燕征求光洁意见。
十六岁的光洁半靠在床上,右手捂着小肚子,有气无力地说:
徐光洁:姆妈,我今天肚子痛,我不去了。还有我字皎如,别老叫我皎姑、皎姑。。。
徐燕移步到床头,捏了捏女儿白净的脸蛋,杏眸含笑:
徐燕...:侬好好照顾自噶(自己),姆妈走了,皎妮。
徐燕贴心地为光洁盖好被子,轻手轻脚离开了卧室。
光洁嘟起肉感的红嘴唇,不停地把玩着麻花辫,她感觉“皎妮”还不如“皎姑”好听,爸爸喜欢称她“皎妮、皎妮”。爸爸说自己大了,都十六了,应该有个字啦,老不能“小妮、小妮”地叫她了。
他郑重思考了些日子,为她起了“皎如”的字号,他不愿文绉绉地称呼女儿,老喜欢喊她“皎妮”,光洁觉得好好的字,现在一股山东大济南的乡土味。她只得自我安慰这种称谓接地气,满足了爸爸的思乡之情。颖丰(光耀的字)大哥怎么不唤颖厮呢,让他接接地气也好。光洁想到这里,不由噗嗤笑了。她坐了起来,不停撸着自家的面包,赏了它一个亲亲。
过够猫瘾,光洁察觉肚子不怎么痛了,她该去林里帮妈妈干活了。光洁脱掉睡衣,穿上黑色波点姜黄长袖旗袍,外边又套了白色毛坎肩,戴上装有珠花的黄色大檐纱帽,照了照镜子,看着镜中明媚大气的姑娘,她不由地笑了,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她觉得自个老“beautiful”了,不愧是耀华中学的校花。
身边的彩囡抱着面包,心里评价小姐真是自恋。光洁留彩囡看家看猫,自己坐车前往普渡林。她忽然想起弟弟和大侄子该放学了,她吩咐司机先去官立模范两等小学堂接光华。
光华此时正交美术作业,老师瞧着画中的五彩珐琅花瓶,她竖起大拇指夸奖光华,夸他很有绘画天赋。光华听老师赞美他,眉眼弯成了月牙,一脸兴高采烈。美术老师望着眼前浓眉大眼的小男孩,被他的快乐感染了,她慈爱地笑着:
小学老师:光华,交了作业就能下课,你把书包带好。
光华颔首微笑,他忙收拾东西了。
他刚出教室,就见到了明丽的大姐,他扑到亲姐怀里撒娇,兴奋地将好消息告诉了姐姐。光洁觉得弟弟忒容易满足,一个表扬就上天了。可她不愿泼光华冷水,她温柔地抚着光华脑门,脸上一团和气。
徐光洁:寿宝,今天我们去普渡林吃斋,现在我们去接优优,你说好吗?
光华星眸微转,轻轻点着头。光洁领着弟弟穿梭着人群,来到门口坐上了私家车,她嘱托司机去培才幼稚园接孙少爷。
徐燕来到普渡林大堂,同自家丈夫打招呼,徐伯钧忙搀住她,面上满是关心。
徐伯钧(居士):燕儿,你风寒刚好,就来林里做斋,可别累着哩。
徐燕握住丈夫的手,倚在他身边,轻柔地说:
徐燕...:霆远,吾勿累额,侬伐要担心,吾去做菜哇。
徐伯钧瞅她心意已决,只得应了她。
远处的沐婉卿瞥见徐氏夫妻恩爱的模样,她心中异常不爽,她赶紧转过了头。未曾想到,徐伯钧把他的宠妾扶正了。徐燕还是那般美丽,岁月似乎没在她脸上留下痕迹,她仍然白嫩水灵,只是打扮朴素很多:穿了一身淡灰色旗袍,头发一丝不苟地梳着,脑后盘着一个黑亮亮的发髻,整个人看上去干净利落。徐伯钧这个老贼没啥变化,只是他在普渡林里装善人,令她厌恶到极点。
徐燕带领女居士们到厨房中上灶,沐婉卿依然杵在堂里,徐燕喊了一声:
徐燕...:大姐,跟我到后厨帮忙吧。
裴寿安打量着沐婉卿,心中有些不安,她盯着沐婉卿盘问她:
裴寿安:新来的吧,我怎么没见过你?
沐婉卿心想她面很老吗?被大几岁的徐燕喊大姐。这时裴寿安问她,她连忙回应:
沐婉卿(婚后):是啊,是啊。
裴寿安追着问:
裴寿安:你填志愿书没?
沐婉卿面色不变,从容不迫地回答:
沐婉卿(婚后):我填了,志愿书上有慧觉法师的签名。
裴寿安总觉得她目光不善,五姨娘又不好当面点破,忙拉她往斋堂走。
裴寿安:跟我们一起做斋吧。
婉卿正要逮着女居士去厨房的机会刺杀徐伯钧,她不愿错失时机,连忙摆手。
沐婉卿(婚后):我不会做饭,我去了也是添倒忙。
裴寿安一脸热情,极力地邀请她帮忙。
裴寿安:洗洗菜总是可以的。
她裹挟着沐婉卿同她往厨房去,沐婉卿晓得良机已逝,她只得等待下一个时机。
徐燕指导众人切菜调味,沐婉卿瞧着徐燕能干贤惠的模样,她心中更是不平。她心想:
沐婉卿(婚后):徐伯钧这般狡猾虚伪,竟然有这么一位好妻子,他配吗?老天真是不开眼。
众女忙碌了一会儿,光洁也来厨房帮妈妈干活,她摘掉帽子,将帽子支在架子上,黑漆似地麻花辫露了出来。
居士们同光洁打招呼,光洁热情地回应着大家。徐光洁去角落里择菜,她看到身旁的婉卿,觉得眼生,转头询问:
徐光洁:你谁啊,我从来没见过你。
婉卿端详着面前高挑匀称的大眼少女,她已知这是光耀哥的亲妹,名唤徐光洁。她之前见过两次,那会她才一点点,没想到如今长得这般高挑靓丽,真是一个大美女。她暗骂徐伯钧老贼丑陋之至,女儿一定不像他,而是像妈妈。(其实光洁像爸爸,哈哈)沐婉卿丝毫不慌,她平静地回答:
沐婉卿(婚后):信女唤作肖杭青,喜欢虔心拜佛,经人介绍加入普渡林参佛。
光洁哦了一声,转正了头,不再理会她。
一小时后,厨房充满了喷香诱人的味道,众人将菜摆了盘,络绎不绝地端到斋堂的圆桌上。徐伯钧一家及裴寿安母女坐了一桌,沐婉卿和徐家亲朋凑不到一桌,她只得在另一桌坐了,心中着实憋闷。沐婉卿发现了徐远,这个可恶的狗腿子,又在保护他的主子,有他在自己不好下手。
徐伯钧正哄着四岁的小孩吃饭,沐婉卿还以为他是徐伯钧幼子,结果小孩喊他爷爷。婉卿才明白小孩是光耀哥的儿子,光耀哥居然有孩子了,她的消息实在闭塞。徐燕旁边的小娃喊姐姐,婉卿晓得漂亮男孩才是徐伯钧的幼子。老家伙儿孙满堂,沐家确是孤儿寡母,她心里实在难受,随便吃了两口斋就去院中透气了。
桌上,光华高兴地口述课堂中被老师表扬一事,徐伯钧眼角纹笑开了花。
徐伯钧(居士):寿宝出息哩,跟着爸爸学画没错咧,俺继续教你,俺要培养你当画家。
徐光华呵呵笑着,露出浅浅的小酒窝,拍起了手。
徐光华(学前):好哇,好哇。
四岁的优优见爷爷同小叔叔聊天,他连忙抢话。
小优优:爷爷,我要吃豆腐丸子,你给我夹一个。
徐伯钧拿起筷子,把一个丸子夹到爱孙碗中,眼中流露出慈爱的神情。
徐伯钧(居士):好嘞,好嘞。
光华怒视着优优,他心中嘀咕:
徐光华(学前):我与你一块出门大家都夸我好看,就是不夸你,爸爸这里你倒比我受欢迎,哼!
他伸出小手拉住爸爸的衣襟,不断撒着娇。
徐光华(学前):爸爸,我也要素丸子。
徐燕觉得儿子真是小娃娃脾气,她忍不住笑出声来。
徐燕...:姆妈拨侬噶(夹)。
光华只要爸爸夹,徐伯钧哄好孙子,给寿宝夹了一个丸子,光华这才心满意足,欢欢喜喜嚼起了丸子。光洁觉得弟弟到底是小孩子,实在很幼稚。
斋后徐伯钧一家欲回英租界休息,沐婉卿望着汽车身后扬起的尘土,她急得一直跺脚。她很想一枪打过去,可又怕伤到无辜的人——罪魁祸首是徐伯钧,别人又不欠她的。
不知为什么,徐伯钧这几日总觉得天津不太平、英租界不太平,他的宅院不太平;日日夜夜都有许多眼睛在盯他,有许多黑色的枪口从四面八方对着他。忽有一刻,一声枪响,他便会离开这个世界。
他害怕极了,但是,他又坦然地笑了。
徐伯钧(居士):人生就是如此,生即是死,死即是生;无生无灭,无灭无生。企盼的就是一个极乐世界,早去快去,只看自己的修行。一切都是命定、天定,何必执着于生死呢!
某日清晨,徐伯钧正在院中演练太极剑,忽然听到远处一阵枪声,他立即将剑丢在地上,慌得又跑又叫:
徐伯钧(居士):闹反哩,闹反哩!
听得喊叫,徐远忙过来搀扶他,他见院中并无异外,不停地安慰他:
徐远.:父亲,没事,没有事的。
徐伯钧惶恐万状,继续喊叫:
徐伯钧(居士):闹反哩,闹反哩!
徐燕连忙下了楼梯,从房中跑了出来,她扶住徐伯钧问:
徐燕...:霆远,啥宁(人)‘闹反’哇?
他却闭口不言了——他对枪声太敏感了!一个饱经枪林弹雨的人,对枪声如此敏感,不知是正常还是反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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