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家花园的会议厅,副官谭五报告裴勋:
裴五:大帅,东南五省联军总司令徐伯钧前来拜见!
裴勋有些惊讶。
裴勋:他人在哪里?
裴五:就在大门外等候!
魁梧的裴勋瞅了一眼左祖昌。直鲁联军司令左祖昌大声大气道:
左祖昌:俺和徐霆远有些交情,他是俺们山东的,鲁中的汉子有种,单枪匹马闯军营,徐霆远果真有胆识,令人敬佩!
裴绍均也帮腔。
裴绍钧:父帅,我同徐叔叔儿子光耀同在保定军校学习,徐叔叔在南京办了军校,光耀还邀我去参观,让我给士官们讲课。那时徐叔叔与您不对付,可他没有难为我,对我万分照顾。光耀作督办时,我跟他去了上海,认识了不少好朋友。
裴勋哈哈大笑。
裴勋:来得正好,老子与徐霆远也算不打不相交,让他快些进来!
此话一出,厅里就像炸了马蜂窝,众人交头接耳、七嘴八舌。
裴勋:你们这些小子,别嚼舌根子了,老子要亲自迎接徐霆远!
他带头走出大厅,他的将军们鱼贯而出。从厅门外到院里通道,直到大门口,两旁站满了手持长枪的卫兵。胆子小的人已经吓尿了,徐伯钧居然摸了摸枪上的刺刀。此时徐伯钧已经摘掉假胡子,整个人清清爽爽。他看着黑熊一样的裴勋,同他拱了拱手,裴勋抓住徐伯钧白皙的手腕:
裴勋:霆远里面请!
两人显得特别亲热,手拉手进了大厅。裴勋让徐伯钧坐到身旁的檀香椅上,而他坐于正中的狼皮大椅上。徐伯钧很会察言观色。他快步走到裴勋座前,深深鞠了一躬,真挚地说道:
徐伯钧:大帅,对不起,之前是我的不是,俺徐伯钧特来拜山!
徐伯钧给了自家面子,裴勋也不再同他计较了。他豁达地拍了拍手:
裴勋:霆远,过去的事不要提了,一个巴掌拍不响,你远道而来,辛苦了!
徐伯钧知道有门,他更加恭维裴勋。旁边左祖昌假意变色。
左祖昌:老乡啊,四年前,你把俺的白俄军当靶子打,当时我可气坏了!
徐伯钧知左哪壶不开提哪壶,心里不是滋味,但他面色依然和气,笑容满面地说道:
徐伯钧:宗帅,看在老乡份上,你原谅俺一回吧,况且你在上海俺可好吃好喝地招待你。
左祖昌一脸笑嘻嘻。
左祖昌:老乡啊,俺早就和你翻篇了,俺劝你不要做狼,要做狗,狼喜欢回头咬人,狗则勇往直前!
徐伯钧很是尴尬,他不自然说道:
徐伯钧:宗坤(左祖昌字)趣人趣语,真不负“狗肉将军”的雅号!
众人皆笑,裴勋打个圆场:
裴勋:妈的,都别说笑了!
徐伯钧环视了一下奉系将领,他侃侃而谈:
徐伯钧:各位袍泽,此次南方战事,国民革命军已经夺取福建、江西,控制两湖,眼看黄恺申就要渡过长江,完全占领南方。他这个人野心很大,是以消灭北洋军阀为志,若东南长江保不住,黄河流域就危险万分。因此我宁愿放弃个人地盘,合作讨赤于齐鲁,绝不坐视北洋江山被赤党所得,这是我北上的唯一目的。蒙兴帅(裴勋,字兴华)、宗帅(左祖昌,字宗坤)如此大量,伯钧感激不已。我既然到了天津,主持讨赤一切事宜,皆听兴帅吩咐,总之愈彻底愈好,愈快愈好,千万不要给赤党有发展的时机!
裴勋十分满意徐伯钧的谈话,他故作谦虚:
裴勋:霆远,太见外了,俺老裴不会趁人之危夺你的地盘,既然合作“讨赤”,自当鼎力相助,希望各位充分发表高见,拿出具体的方案来!
左祖昌早就想杀回安徽、江苏、上海,他赶忙说道:
左祖昌:霆远有难,俺断难坐视,我要出兵援助霆远,勘定长江,事成即班师回鲁,俺对五省地盘没兴趣,霆远不要误会!
徐伯钧心想你让我一尺,我便敬你一丈,他大方地说道:
徐伯钧:宗坤的鲁军若仗义南下,本人当率所部,退回浙江,这样鲁军可以事权统一,运用自如,安徽、江苏、上海的地盘,俺完璧归赵,决不食言!
裴勋:如此甚好,我知宗坤是善意援助,并无瓜分地盘的野心,宗坤你在后方做援助就是,让苏军在第一线。千万不要同苏军发生误会!
徐伯钧为了打消左祖昌顾虑,他继续阐明心迹:
徐伯钧:俺对鲁军南下十分谅解,唯有军权上指挥统一起见,故请鲁军到苏省,独当一面,以成奇效!
左祖昌听徐伯钧将江苏让给了他,心里乐开了花。
左祖昌:可以,可以!
可裴勋仍然坚持苏军第一线,鲁军第二线。徐伯钧知道裴勋想辖制自己,推来让去只是想让自己表明作附庸的立场。他心想既然卖了自己,索性卖到底,大家都痛快。
徐伯钧:我有个建议,兴帅,湘赣之败,固然有兵力和指挥方面的原因,但缺乏统一指挥,是王玉帅和我失利的原因。我想此番“讨赤”,我们应该推举一位可以调遣一切,并能震慑北方大局的人物,我认为兴帅再合适不过了,我等与南军作战,由兴帅统一指挥,我们不分彼此,都是兴帅的部下,诸位觉得如何?
奉系将领纷纷举双手赞成。徐伯钧赶紧趁热打铁。
徐伯钧:我看就叫安国军,发个宣言,成立总司令部,指挥一切,设内阁于总司令之下,内阁完全听总司令的命令,这个总司令其实就是国家元首。
徐伯钧擅于揣摩人心,懂得权衡利弊,口才又是一流,这番话早就说到裴勋的心坎上了。这头壮熊两眼不停地放光,他连连点头,而徐伯钧成了这场戏的导演和主角。
晚上,裴勋为徐伯钧接风洗尘,席上有着各色山珍海味,有鹿肉,狍子肉,银鱼,紫蟹等等。酒酣耳热之际,裴勋问道:
裴勋:霆远,你还有多少人马?
徐伯钧:直属军队五万人,联军还有二十万。
裴勋拍了拍桌子。
裴勋:东三省有八十万,加上宗坤的军队不下百万,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就是退到关外,剩下一团也要同“赤贼”干到底!
徐伯钧:只要兴帅接济饷械,虽剩一兵一卒,俺徐伯钧绝不屈服于南蛮子!
徐伯钧恭维道,
徐伯钧:还是兴帅说得对,我们吃麦子的北人和吃大米的南人永远合不来,还是咱们关系铁!
徐伯钧为拉近关系,他看着白斩鸡一样的裴绍均,本想和他结异性兄弟,但想到光耀和他是好哥们,便把这个荒唐想法掐死了。他敬了裴绍均一杯酒,裴绍均心中很受用。裴勋眉开眼笑,说道:
裴勋:霆远老弟,我们兄弟要同舟共济,共同维护北洋江山,我们喝一杯吧!
就这样徐伯钧获得了奉系的支持。12月3日,魏家花园车水马龙,宾客盈门。裴勋穿上上将大礼服,就任安国军总司令。他在礼堂内陈设了香案,上了三炷香,青烟袅袅,给人似真似幻的感觉。裴勋来到香案旁,向天祷告,行了就职礼。之后裴勋发表就职演说,希望诸位同心协力,共谋国事。他任命徐伯钧为安国军副总司令兼苏皖浙闵赣五省联军司令,左祖昌任安国军副司令兼直鲁联军总司令,裴绍均授陆军上将,之后通电全国。
晚上裴勋在魏家花园开了军事会议,长江方面让徐伯钧负责前线,鲁军为后盾;又派心腹韩祁天率军支援王子玉;裴绍均负责北京、天津;裴勋亲自坐镇天津策应后方。开完会徐伯钧领杨武德、徐远回到了南京。
徐伯钧回到联帅府,却见小妮哭着要妈妈,他才知道徐燕逃跑了。徐伯钧依附裴勋本就憋屈,小姨娘跑了,更是窝了一肚皮火。他让吴妈领小姐上楼休息,又令徐远将徐城找来,他大骂徐城:
徐伯钧:你个不开眼的,为么放走那个贱人,你给俺老实说小贱人去哪了,否则,哼哼。
徐伯钧从腰间枪夹里掏出勃朗宁手枪,顶到了徐城脑袋上。徐城倒不畏惧,他大声道:
徐城:联帅,吾勿晓得阿姐啊里(哪里)去哇,侬拿吾做特哇!(你杀了我吧)!吾勿恨侬!
徐远:联帅!
徐伯钧将后牙槽咬得紧紧的,他将枪摔到地上,狠狠喊道:
徐伯钧:拔腚吧!(滚吧!)
徐远暗示徐城,徐城赶忙滚出客厅。徐伯钧将客厅的红木茶几踢翻,他神情愤恨,双眉倒竖,命令徐远:
徐伯钧:找几个人给俺打探那贱人的下落,找到给俺带回来,俺要叫小贱货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徐远点点头,他瞧着失落的徐伯钧,极为心疼:
徐远:联帅,您早些休息吧。
徐伯钧挥了挥手,徐远缓缓退出客厅。
徐伯钧来到徐燕的卧室,他看着床头桌上的相框,徐燕姣好的面庞落入他的眸中,徐伯钧看着照片,不停地斥骂:
徐伯钧:贱人!贱人!贱人……
他将相框扔在脚底,仍不解恨。又用军靴踩了许多下。他看照片脏了,匆匆忙忙捡起来,他将碎裂的相框反面扣在桌上。他躺在熟悉的雕花大床上,只觉被褥冷冰冰的;他合上双眸,却毫无睡意。
他记起徐燕第一次进督军府的情形。七年前,他正在客厅浇花,徐远将一个娇小玲珑的女孩儿领到他面前:小姑娘约摸十五六岁,白嫩嫩的,穿着蓝袄黑裤,脑后有一条乌黑粗壮的麻花辫。她低着脑袋,看不清面目,徐远说是服侍他的佣人。徐伯钧让这个女孩儿抬起头来,当小女子楚楚动人的目光望向他,那颗沉寂已久的石心躁动起来,徐伯钧知道自己再也做不成鳏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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