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慧安排的人到底聪明,虽将她的意思添油加醋了几番,亦句句在理,不由得令人深思。
此刻的畅宜轩,气氛沉静间透着几分凝重,甚至慌乱。花圃中本该精心照料的花因侍婢的忙碌无暇顾及,枯黄散落于地,而那娇艳欲滴之色自不必再谈。倒是角落无人问津的野草,是否为着少了争养料的名贵花草生长的由为茂盛,这景,便足见个中一二了。
荣辛坐立不安,见自己略有些显怀的肚子,方勉强稳住心绪。黄氏怎得一定要同我过不去,整日撺掇她父亲,一而再再而三的如此,这次竟闹到了御前,原先便罢,尚有侧福晋相助,现下她已把话挑明,纵使投了她,亦须拿出值得她出手的价值。贵妃不会这般轻率的出手,若只是黄氏一人的主意也罢,若不是……
倒吸一口冷气,她随手接过婢女手中的茶便喝,险些呛到。望见浅青色的婧影缓步上前,她起身欲问,身侧侍婢自觉地退出房内。
“如何?”分明内心焦灼,面色却不显半分,这就是她的分寸了。
玉兰浅福一礼,而后轻声道:“奴婢联系了府外之人,还动了不少人力才得知此事经过,您切莫慌神。”
这倒是真,朝堂之上的事,既无人手自然耗费不小,她双眸微闭,抬手示意她接着说。“说是黄格格的父亲联合御史台的几位大人弹劾公子流连于青楼,身为墨涵书院学子丝毫不求圣贤之道,道大人教子无方。”
听到这儿,荣辛算松了一口气,玉兰不再作声。御史台弹劾可并非小事,如果只是青楼这事,她还真不大想理那二哥,左不过给些银子便是,何须闹到御前。“是御史台何人?再者,真正弹劾的是什么?”
她虽不擅谋略,心智却也丝毫不逊色与普通的世族之女,总能窥得几丝联系。“以佟佳氏嫡次子为首,不乏钮祜禄氏旁系。据说在公子房间墙内藏有万两白银,是宁远军的部分军饷。”
她猛得起身,玉兰忙稳稳扶住,肚子疼得厉害,她也顾不上那许多。宁远军乃平郡王统率,常年于西北同准格尔作战,亦起抵御蒙古之用。她本想求得弘历插手,即便透露消息也好,可如今弘历不可能插手,帮平郡王便在今上处挂上了偏心儿时伴读之嫌,帮她更是徇私。
而佟佳氏也牵扯进来,钮祜禄氏旁系,岂非欲盖弥彰,不是贵妃亲自开口,也有他人代劳。“你命白烨让府外的人不必同我们联系,有任何风吹草动就从北门出城,侧福晋留下的人会让他们走,断不能折了一人。”
进了王府三年,她身上的上位者之气亦愈发明显,虽仍有庶女的谨慎多思,但早已沉稳如世家大族女子。玉兰恭谨地低头,不再言语。
片刻后,她又想到了什么,“上书者为谁,哪怕动用所有亦难以查到,可有人告诉你。”
“主子料事如神,确是宁嫔娘娘派人请奴婢入宫后告知。”她心下一沉,这次欠宁嫔的人情便大了,蒙古也入局了吗?
良久,她凝视窗边的石榴剪纸出神,连未出世的子嗣亦要当作筹码。黄氏之心狠毒至此,断然容不得她。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知何时休,不知何事可争,却道人之本性难改,存于世便无所避。月色朦胧,洒下暗红的微光,似血液染上树梢,烛火摇曳,仍是一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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