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天空添了几分纯净的白,夜幕便过去了,缕缕阳光透过院落旁种下的树,映出斑驳的影子。院中人皆各自忙碌,记得要做之事,几时晨起,几时用膳,规矩丝毫不差,想是大族。
整座府邸占据了江宁最热闹繁华的地域,连知州官府都不免往别处移了一亩三分地。紫檀木刻成的一块牌匾上有两字,陈府。那日被弘皎举荐为春闱考官的翰林院大学士陈书远,正出身江宁陈氏,虽非嫡系子弟,可有陈氏的银钱支持,官途定然一帆风顺。
若论根基,它与江南薛氏和吴氏不同,这儿的经济逊色于京城,但除了京城,皇帝五年前登基时起,江宁的经济便有赶超其他城州,直追京城之态。更特别的是,江宁自古出进士。
而传闻中璇玑宫的根基便在此,陈氏势盛,背后如果没有璇玑宫推波助澜,谁人会信。
府内,一男子抚摸着自己腰间佩剑,抬眼看向主座之人,那位陈氏的家主,漫不经心地作揖,自顾自起身。
他诚然有了几分怒色,勉强按下隐忍不发,原先的控制本看不出什么,可细微处漏洞大的很,想是人到中年,脑子有些糊涂。也是,这里他只手遮天,就算京城来人,强龙难压地头蛇,少不得给陈氏几分薄面。
少年今日穿了一身的血色衣服,头上戴和田玉的碧波冠,尚有些血气方刚之意,想刚及冠不久。两人就那样僵着,没人打破沉默。
见纹饰,眉目一紧,他亲定的陈氏少主确实能力非凡,更得宫主器重,连执事的位置都给了 。瞥一眼他因家族中一位不知名的叔祖父去世而穿的素色衣衫,同自己一身红色,倒对比明显,竟还未发作。
这样要等到何时,少年出声轻笑,一副风流浪荡样子,“祖父逝去之时尚不见父亲这般浑身缟素,昨日听闻不知哪里来的叔祖父病逝,便这般,实在叫人寒心。”
听了这话,让他再欲如何不以为意都难,毕竟在父辈眼中,稚子终究是稚子,没人把他与翱翔于苍穹之上的雄鹰作比。怒的发颤,气极反笑道:“这有什么要紧,我说那是你叔祖父,就是,你只需披麻戴孝即可。”
微不可查的敛了笑意,藏于剑鞘之下的剑芒闪烁出锃亮的光,是否不可小觑,您摔了一次,自见分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当年祖父病重,本欲直接传家主之位给我,父亲从旁辅佐。
怎料您野心大得惊人,事发突然,我亦没有准备,直至祖父病重,父亲当上家主,若非你那些庶子实在不成器,怎会……入了宫主嫡系方知,当年种种皆有家主大半功劳。
“是,披麻戴孝。”脸上并无敬意,少年郎不羁一笑,从口中轻吐几字:“这事着实无趣,恕我不奉陪。”脚底抹油一般,话音未落便出了正厅。
事情还要办,陈隆钰不复原先不羁的模样。出府之前,一小厮着急行走,撞上了他,眉头不免皱了些,又见地上的纸条方明神色,暗中打量他,不在意地挥手使人退下。
转角处默念那纸条上的内容,心中不虞,蒙古也参与了京城中事,莫非因此前所做,会错了意。他不再管那些,知有人告知,便足以说明这事根本无需他做什么。
只一心一意做个闲散的陈氏少主,便遂了大多数人的心愿。璇玑宫不缺擅长博弈之人,缺的是全身而退,不入棋局亦掌控全局之能。
太阳从低处升上天空正中最高的地方,照得人身上微凉的寒意散的一干二净。殿内的香已燃尽两柱,午时将近。
宫中无事,却忙于年末的宫宴和来年春闱之后殿试的筹备,宫人皆在各处来回奔走,今年的紫禁城多了几分喜意。
御书房内,一人正跪于下首,神色不卑不亢,有人问一句便答一句,全然不觉自己跪的样子。皇帝脸上爬满细细的皱纹,作为一个不喜放权于臣子,又善用制衡之术的帝王,尽管经历了九龙夺嫡,处理朝政亦心力憔悴。
他手中的笔没有停下,颇具威严地道:“朕命你查弘历,没让你投靠怡亲王。”未曾发觉,皇帝两眼直盯着他,不欲作声。
凌虚山的人,向来不参与党争,亦不出世,“草民岂敢,个中缘由,想皇上明断。”这位,直白地开口,原先的说辞都没了用处,只好全心全意的做忠臣。
他暗自赞叹那种不加以奉承的作态,沉浸皇帝这个位子多年,很少有人这样说话。朝中臣子,后宫嫔妃,处世滴水不漏,话语中尽是圆滑。
“朕已拟好旨,封你为翰林院大学士,足够向你上位显示诚意。”面色仍紧绷,用的是肯定句,大学士乃高位,确实不错,实则为虚职。
一点实权都碰不到,还叫诚意,他心中鄙夷皇帝的老谋深算,不动声色地回绝:“谢过皇上好意,草民于社稷无功,受之有愧。”
皇帝又添了几笔,让人将春闱士子的名册给他,这本名册他早已看过,不同之处在于,上面圈圈点点。他并未看便知晓其意,叩首道:“草民接旨,举一人为三甲。”
旨都未下,便这般急不可耐地举荐,未曾见过几次,他爽朗一笑:“准卿所荐,赐宫令。”身侧近侍略显惊讶,而后立即拿了宫令奉上。
他起身告退,一直看着那条从宫门处到御书房的路,余光扫视宫令上的纹路,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京城尚未平息,江宁,也余波未平,连带别的地方也蠢蠢欲动。且观这水,如何变了颜色。
官群,欢迎进群尬聊。
宫谋之众生相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