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寿宫
她斜倚在上首的榻上,神色有些疲惫。下首坐一宫嫔,只看服饰,像是一宫主位。她还在看母家递进宫的消息,见她不想开口,那宫嫔轻声道:“嫔妾有一问,娘娘以为黄氏如何?”
她凤眸含厉色,扫过宫嫔身上,似要将她看出一个洞来。只垂首,女子淡淡的喝茶,未曾注意她的神色。“宁嫔,你说的这是哪个黄氏。包衣佐领的黄氏一族,还是哪个呢……”
故意不说出,只待她开口。宁嫔却硬是跳进那圈子里,“都不是,是戴敏那一支黄氏。嫔妾素来有事直说,真心找贵妃合作,您又何必兜圈子。”
贵妃满面笑意地看着她,放柔了声。“宁妹妹不愧蒙古贵女出身,说出的话都与众不同,到叫本宫不知怎么办了。”这等手段,一个小小嫔位,怕容不下你这尊大佛。可现下皇上正重视蒙古,非合适时机。
她让贴身侍女递一书,自蒙古而来。“里面有娘娘想要的,让黄诺莹于嫔妾,蒙古部族便欠您一个人情。”话说完,又端起茶,细看上首之人脸色。思虑有几分,喜亦有几分,有趣。
她调整自己的心,让人取了戴敏一族的资料给她。“既如此,多谢妹妹。”
宁嫔并未多言,只听见细微的声响,自永寿宫殿外传来。她走至贵妃身侧,示意宫女走远几步,挥手,那人退下。“好生提醒娘娘,我听见外头有细微的呼吸声,您金枝玉叶,自然听不出来,这事告诉谁可都不能。”
贵妃心中一紧,故作轻松神情,大声道:“本宫明白,妹妹回宫吧,东西自会赠你。”
晃动的身影远离,走在永寿宫往景阳宫的甬道上。宁嫔早已走远,她按下不安,厉声道:“去查,永寿宫哪个宫女往景阳宫方向去了,不必把人弄回来,全数杖毙。”
宫女福身,自处置去了。殿内只余她一人,伸手敲击着桌面,一下一下,颇有节奏。影子跟那宫女而去,自悄无声息。
蒙古众部之力一定有用,朝中的乱将至。皇上察觉了什么,我也该分一杯羹,左不过,黄诺莹的身家,都在钮祜禄氏。
第二日早朝,皇帝下诏,废现大学士、吏部尚书、都察院右都御史等朝廷重臣,毫无征兆的扶持一大批新人入朝,一时间人人自危。御史台有人跪于养心殿外,扬言皇帝毫无征兆的罢黜官员,大有古时秦皇之像。请他下罪己诏,否则大清恐重蹈秦二代而亡之景。
只皇帝对他一番言语无动于衷,那官员跪了整整一日,亦未闻皇上传召。弘历得了消息暗自摇头,身为帝王,怎会因一官员的谏言便朝令夕改。且若他是秦始皇,早不知命在何处。
宝亲王府 养怡院
弘历伸手按下书架角落处的按钮,暗门被缓缓开启。将近日所得消息汇集后,他便对自己这位皇阿玛的冷血暗叹不已。爱新觉罗氏,都是这等无情之人。
自古帝王,必无情。
他往密室的深处走,见一蓝衣男子从另一端的尽头走向他,身影由远到近。至他身前,俯首行礼道:“属下见过旗主。”
弘历将他扶起,而后平静地问:“这次明面上,折损了几成?”
男子摇着他手中的折扇,摇摇头。虽早知这次皇帝是下定决心打压各方势力,扶植新人,可到底不能幸免。这算是警告,还是什么,所幸,皇阿玛还不知道满洲八旗,我已掌了三旗。然,都只下五旗。正黄旗只听命于天子,登基前很难掌控,镶黄旗……那是位圆滑之人,每次都模棱两可。
“各方损失都很大,朝中重臣,我们明面上损了三成,但暗桩并不严重。皇上想必也不愿打压您太过。”
他听这话,不禁有些想笑,哪里是不愿打压,只这几个皇子,都需磨砺罢了。他转身欲会,自留下隐语,那人方接过,却见弘历回头。“福晋的母族,若有动向速回禀。钮祜禄氏,此次如何?”
听了这问,男子心中也是疑虑,贵妃的母族,倒是……“有些奇怪,贵妃像是提前得了消息,宁嫔此前进过永寿宫。钮祜禄氏本家折损并不严重,动得都是些旁支,再升上来便是。”
语毕,他不再多言。弘历又转身,自走出密室。母妃,宁嫔,她们何时有了这等联系。宁嫔乃蒙古贵女,得了消息也不甚稀奇,只熹贵妃为何一点风声都不透……也罢,她本不是我生母,强求不得。外戚专权,自古以来为君王忌惮。这事,说不定还有另一种解释,以静制动。
永寿宫
当日夜里,永寿宫宫女被杖毙之事传得沸沸扬扬,皇帝只听,不作处理,任事态发展。贵妃后亲自出面,赏那宫女的家人五十两银子,厚葬,这倒与传言不符。
“这次人不多吧。”她细看内务府呈上的事务表,淡淡地问。
福瑜沉静回道:“是,娘娘料事如神。王爷怕对您有所猜疑,会否过于忌惮?”
贵妃懒懒地提笔,写下谋之一字。“那又如何,人心隔肚皮,皇上不想让本宫有孩子,亦因钮祜禄氏一族势大。弘历虽本宫所养,但到底不是亲生,他还需本宫之力,不会做什么的。”而后看向福瑜,见她不说话,又道:“过几日,你传话,使叔叔欲辞去大学士之职便是。”
她恭敬地屈膝答是,而后侍立。弘历,你的心胸城府怕连皇上都要称赞,只是,缺了磨砺,终究还是太嫩了。又写一书信,送至钮祜禄氏族第。
景阳宫
宁嫔一人独与自己对弈,但笑不语。吉娜不解,出声问道:“格格怎一直在笑?”
她明说了吉娜也不太懂,只道:“没什么,就是想到好笑之事,笑那可笑之人罢。”今日面见贵妃,说话行事具滴水不漏,不愧入宫多年。若非身后有蒙古各部之力,根本不能与她达成协定。这事,瞧着是我利用贵妃,她又何尝不是在利用我?与宝亲王怕迟早要结下是非。
月亮可真美,可黑夜之后,终是白天。谁都改变不了什么,谁亦不知未来如何。
宝亲王府霓裳院之中,连侍女都已歇下,可语情仍不改此前习惯,此刻尚在写策论。她知晓,一个女子,不能满心都是家族,是夫君的恩宠,是子嗣,否则必逃不过宿命。
站在何处,以何种视角决定了高度,尤其,我只是一介女流。
万物因何而生,又因何而灭,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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