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寅,你是有什么事吗,刚才怎么不在殿上一并说?”南宫哲瀚一边翻着折子,一边怪意开口。
“回大王,臣要说的这件事与王后有关,所以才没有在殿上说。”似乎怕南宫哲瀚不悦,说话间耿寅的身子又往下躬了一下。
听见是唐雪瑶的事,南宫哲瀚的手停顿了一下,眸中闪过一道冷光,接着沉声问道:“说来听听。”
闻言,耿寅扑通跪在地上,张了几次口才为难道:“说来惭愧,大王可还记得江有德和植严将军的那件棘手之事,其实那个法子不是微臣想到的,其实,是王后给臣暗示,让臣向大王献策的。”
闻言,南宫哲瀚陡地一抬眸,接着扔下手里的折子,冷眼喝道:“耿寅,你什么时候跟唐家有联系的?”
耿寅忙叩头,颤着声音发誓陈情:“大王明鉴,臣既不属于戴家党,亦不属于唐家党,臣以自己的项上人头发誓,臣只效忠于大王,不事二主。”
耿寅的话真诚而打动人心,南宫哲瀚的眉宇间稍稍有了缓和,他一向是疑人不用,他对耿寅还是信任大过猜疑的。
耿寅停了停,复又抬起脸接着补充道:“其实这本是大王的家事,臣不便言语,再加上王后是大司马之女,微臣怎敢有交涉,若不是那日大王召臣进宫,王后又在宫门口等着,臣跟王后是半句话也说不上来的,王后那日显然是有备而来,臣还纳闷王后怎么会突然跟臣探讨对小公主的赏罚制度,实则是想说明处事要赏罚分明,才能不让人挑出毛病。”
南宫哲瀚眯着眼仔细听着耿寅的话,手指来回摸索着桌布上的细纹,似是在细细计较,半信半疑间挑眉再次发问:“既然如此,你就是承认自己欺君了?”
耿寅重重点头,坦白道:“是,臣的确是欺骗了大王,那时,王后明里暗里都在吩咐不让臣说是她的主意,牝鸡司晨的事她断不会做的,为解燃眉之急这才找到微臣,臣愿意领罪。”
听得耿寅说得诚恳,南宫哲瀚不觉好奇,思忖片刻,强声道:“今日这事,孤就当没有听到,但是有一事你得说明,大司马都绝口不提王后的事,你为什么冒着欺君重罪的险来跟孤说这些?”
耿寅点头一笑,笑中有苦,亦有甜,口中称赞道:“大王既然这么问,臣也斗胆说上一说,臣没想过能为南越建功立业,但是忠心事主的这点本分还是做得来的。不论大司马做了什么事,王后的确是位贤能的王后,后宫的事情臣不了解,也就无从说起,但因着王后,大王在民间的声誉却是改观不少,起先臣只以为瘟疫之事王后能够化险为夷是大司马的主意,直到唐戴两党那件事顺利解决,微臣不得不佩服王后,小公主在王后的调教下,咱们南越怕是要出第二个孟戴公主了。”
耿寅是出了名的少言,更不要说随随便便称赞别人,能被他如此夸赞的人实属少见,南宫哲瀚眨着眼睛,暗暗度量,挥了挥手吩咐道:“你先下去吧。”
自耿寅那番话之后,南宫哲瀚时不时就会想起唐雪瑶,瘟疫时候,他不是没有觉察出来唐雪瑶是故意美化自己,挽回自己在百姓心中的威信;偷偷给自己擦伤,担心高欣荣会伤害自己,还有悄悄找耿寅帮忙,而她明明知道自己在算计她,却还能一直默默付出,怎么能叫南宫哲瀚静下心来,又或者说,南宫哲瀚打心里明白唐雪瑶跟唐伯瑀是不一样的,于他来说,更是特殊的。
“她最近都在干什么?”南宫哲瀚皱着眉头提问,语气中有些急躁和心虚。
“回大王,王后基本是在凤鸾宫和藏书阁两头跑,一般都会带着晴月公主去,不让人跟着,只是偶尔出来逛逛。”起先,铭崇还愣了一下,不知道“她”是谁,不过看到南宫哲瀚的目光所到之处便知他所指了,加之他最近因谁丢神,铭崇早有准备。
“她倒是闲情雅致,还有心情看书?”南宫哲瀚冷哼一声,烦躁的脸上似乎多了些嘲弄的生气。
铭崇“哎”了一声,瞅着南宫哲瀚的脸色皮笑肉不笑着又禀告道:“奴才还听说王后要在凤鸾宫后面的院子里种蔬菜,经常带着人亲自松土除草。”
“种菜?”南宫哲瀚似是不相信,微动的眸子中又多了一些骚动,突然想起之前村子的老板娘,不觉轻笑:“她还真是什么都做得来。”
自铭崇跟自己说了,南宫哲瀚总会忍不住到望全楼上去,他倒是看见过几次唐雪瑶,拿着锄头像模像样地栽种蔬菜。
天气一日日变暖,外面的鸟儿也是极欢实的,听着墙外酥脆的鸟叫声,唐雪瑶忍不住出去看看,自交出凤印之后,她早就不再打扮自己,着装也就如同一般妃子,只有这样她的心里才会稍微平静些。
微风拂过嫩绿色的柳枝,摇曳的风姿就像一个个随风飘舞的女子,让人不觉驻足欣赏。
唐雪瑶闭目感受间,窸窸窣窣听到几名女子的谈笑声,终是不能再清净了,索性睁开眼睛打算寻个安静的地方,有两个新鲜的面孔,不用想也能猜到是南宫哲瀚新封的妃嫔,看素心唯唯诺诺的样子就知道是她们有意瞒着自己。
见那两个人马上就要走过来了,唐雪瑶并不想与她们有交集,舒了口气抬步转身便要走开。
“哎,你是哪个宫里的,这么不懂规矩,见了人也不知道行礼?”一个满施粉黛的女子单手捏帕指着唐雪瑶颐指气使地喊道,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宫里新晋的妃嫔似的。
闻言,唐雪瑶回头淡淡看了她一眼,素心在侧跟唐雪瑶介绍那名女子的身份,是近两月才进宫又比较得宠的杨昭容和孙容华,两个人加起来的恩宠都可以跟戴玉婷平分秋色了。
唐雪瑶上下打量片刻,心里虽瞧不上这等有眼无珠之人,但又不愿与其发生口角,便想着息事宁人,全当没听见。
旁边的孙容华刚想说什么,只见后面的一个灵机的小丫头拽了拽她的衣袖,神情慌张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孙容华的脸上登时露出讶异和狐疑,带笑半驱着身子默默行了个礼,然后对着杨昭容小声道:“姐姐,前面的是王后娘娘,咱们还是走吧。”
杨昭容似乎不相信,评头论足般扫视着唐雪瑶,紧着眉头,虚掩着嘴巴压声道:“不会吧,再怎么不济,唐家可是风光无限,王后怎么会这般寒酸?”
一旁的孙容华不明所以,她也不曾见过唐雪瑶,自然解释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只哑口无言,圆睁着倩眸看向一旁的侍女求证。
唐雪瑶正准备走,却不想后面的那个嚣张女子竟出言不逊,轻慢白了一眼,绕着帕子啧啧道:“也是有够蠢的,一副好牌生生打了个稀巴烂。”
杨昭容是个大嗓门,尽管她压低嗓子跟孙容华小声对话,可是声音不小不大被人全给听到了。
素心听不下去了,甩头一步迈出去,瞪着两个大眼睛,气愤不已,含怒开口质问:“杨昭容放肆,你竟然这么说王后。”
唐雪瑶虽面不改色,眼中却是突现狠厉,更有蔓延之色,转过脸定睛瞧着杨昭容的反应。
见状,杨昭容脸上微微变色,身边的孙容华拉拉她的手示意她低头说个软话,却被她生生推开,更是傲慢道:“怕什么。”然后一副泼皮耍赖的态势,对着素心腌臜道:“你一个贱婢,轮得到你说话吗?本宫刚才什么都没说,你敢污蔑本宫,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素心大概头一次遇见这样厚脸皮的角色,不由得被杨昭容的话气得面红耳赤,跺着脚气结道:“你。。。”
唐雪瑶纵使涵养再好,也忍不了杨昭容这般欺负,抬手轻压一下素心将其稳住,眼中含着冷光,踱着稳健的步子向杨昭容走去。
孙容华见情况不妙,忙弯身低头惶恐认错:“王后,臣妾有眼不识泰山,还望王后恕罪。”
杨昭容虽有些发怵,眼神飘躲着,如花的脸庞因为紧张反倒有些紫涨,身子渐渐往后缩,嘴上却不说一句服软的话。
唐雪瑶越走越近,眼神也越来越来糁得上,一弹眼皮徒手便捉起杨昭容的青葱玉手,杨昭容吓得脸色都变了,却不敢挣扎,只怯生生求道:“王后,王后恕罪。”
“本宫自打进宫来统共动过两次怒,一次将人送进役房,一次惩罚了长公主,你想做第三个?本宫是不管后宫的事了,难道连一个小小的昭容还治不了?”唐雪瑶的语气由低到高,严厉中透漏着果敢与无所忌惮,眼神比刚才又加了一道剑光,手上的力度不觉也加重了。
语毕,杨昭容的眼中已然夹着胆颤的泪光,双腿发软直直跪倒,一边叩首一边告饶:“王后,臣妾知道错了,臣妾再也不敢了,请王后恕罪。”
唐雪瑶不发话,只铁青着脸,暗黑的眸子冷冷看着她们摇尾乞怜,只觉心中畅快不少。
素心上前,端着手轻哼一声,嘲讽道:“杨昭容刚才不还挺嚣张的,才进宫多少日子,竟敢连王后都不放在眼里,若是时间长了,是不是连大王也不会放在眼里了?”
闻言,两人齐齐拜了起来,想必不是什么见过世面的官家女子,此等场面把杨昭容吓得惶惶摇头,声音都在发颤:“姑娘言重了,王后,臣妾不敢,臣妾不敢啊。”
孙容华倒是看着老实些,见杨昭容吓得厉害,自己也哆嗦起来,抽泣着怯弱弱道:“王后就饶了臣妾们这一回,臣妾们刚进宫,还不懂规矩,保证再不会对王后出言不逊了。”
唐雪瑶也没有真的跟她们生气,欺软怕硬本就是世态,不过就是想杀鸡儆猴一下,自己才不管事没多少日子,就有人闲不住,该送去凤鸾宫的东西总是要拖上两拖,叫人窝火,唐雪瑶白了杨昭容一眼,鄙夷着道:“拜高踩低是人之常情,只是也得掂量一下自己到底有没有资格踩别人,你既知错,那就在这跪上两个时辰吧。”
唐雪瑶噙着笑回头看一眼素心,轻松吩咐:“素心,你就当松松筋骨,替本宫在这儿看着,本宫有些累了,先回去歇着。”
“是。”素心开心得脸都要开出花了,故意朝着杨昭容提眉瞪眼拉了个高扬的长音,自个儿主子总算知道立威了。
听得素心那般,唐雪瑶的嘴角又向上扬了扬,扶了扶发上稀罕的簪子便回了,这些日子素心到底是成长了不少,刚刚那番话颇有四两拨千斤的架势,倒是孺子可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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