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哲瀚初醒来时总也不爱说话,唐雪瑶想主动帮他,南宫哲瀚还不领情,许是觉得自己一个公子,竟落得如此下场,太过狼狈,又或者是戒心太重使然。
唐雪瑶比一般孩子要成熟稳重,她没有由着南宫哲瀚性子,反而像个大人似的教训了他一番。
起初,南宫哲瀚都不敢相信这普天之下,除了已故的母后,哪还有哪个女子敢用这样的态度对待自己,憋了一肚子的怨气,努了努嘴神气道:“你敢这样跟我说话,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唐雪瑶才不吃这一套,一只手倒背着,另一只手的食指点着南宫哲瀚的残腿挖苦道:“你是谁?你就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小瘸子,还不服气,要不是我,你早就喂了山上的狼。”
南宫哲瀚虽气不过,咬了咬牙也只能暂且忍下,毕竟这荒山野岭的,不知道那些黑衣人什么时候追杀来,更不知道穆羽找不找得到自己,好汉不吃眼前亏。
唐雪瑶倒也颇具耐心,不管南宫哲瀚的脾气有多臭,总是悉心照顾着他,两个人一来二往便熟了。
那段日子里,唐雪瑶总是亲自给他做药膳,南宫哲瀚还清楚记得自己食第一口药膳的窘状,眉头就跟打了结似的,吐吐舌头苦着脸道:“好苦。”
出门之前东华子就交代不能随便让人进谷,想起师傅的话,唐雪瑶转了转滴溜溜的眼珠,强装轻松试探问道:“喂,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闻言,南宫哲瀚警觉地看一眼唐雪瑶,他毕竟不知道唐雪瑶的真实身份,难保她不会出卖自己,心中计较要怎么瞒过去。
瞧见南宫哲瀚若有所思地防着自己,唐雪瑶倒是不开心了,拿着手里的药引子比划着,紧着唇齿,一脸认真地威胁道:“快说,要是不说我就把你丢出去,晚上让小狼把你叼走。”
“钰轩,我叫钰轩。”一听唐雪瑶要将自己赶出去,南宫哲瀚眼珠一转,随机应变地把南宫钰轩作为挡箭牌,只是此言一出,难免有些心虚地看向一旁,考虑到自己的身份和追兵,南宫哲瀚便使了个心眼,并没有说出真实姓名。
唐雪瑶欢快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口中还重复着他的名字。
突想到什么,南宫哲瀚强作镇定,抬眸顺势反问:“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遥雪,‘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我从小就喜欢梅花。”唐雪瑶没多想便脱口而出,一边筛着筐里的药材,一边回道。
这是她来到药谷后给自己取的名字,除了东华子和风滕以外,没有人知道遥雪就是唐雪瑶,凡是药谷的弟子,都会取一个谷名,本来东华子给她准备了一个名字的,但是唐雪瑶坚持用自己的名字,东华子宠着她,也就顺了她的意。
在世外桃源的时间里,南宫哲瀚过得很是舒心愉悦,唐雪瑶带着他一起看梅花飞雨,他还会帮着唐雪瑶一起做药谷的杂务。
晚上,唐雪瑶站在梅花林里翩翩起舞,屋子里的南宫哲瀚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伴随着风起,梅花飘落,俨然一场花雨,看着天真烂漫的唐雪瑶,南宫哲瀚嘴角竟放肆地扬了起来,他好像许久未这样松快。
待唐雪瑶跳累了,两人坐在花雨里聊起了天。
唐雪瑶似乎很是骄傲,抬着下巴,带着喘息询问:“怎么样,这里很美吧?”
南宫哲瀚重重点点头,眼中满是欣赏之色,微笑着道:“看来你真的很喜欢梅花。”
“当然了,梅花不同那些俗花,当其他花选择在温暖的春夏秋开放、争芳斗艳之时,梅花则独树一帜,选择在严寒的冬季盛开,注定孤寂,却也洁身自好、一尘不染。”唐雪瑶毫无保留地吐出了自己的心声,这就是她的秉性,从小到大,她都不喜与人争来争去,若那东西真是自己的,又何须去争,若不是自己的,争来也是问心有愧,怕是无福消受罢。
因着这,许多时候,唐雪瑶都深信自己是个有悟性的人,与佛家有缘,没准长大了遇不到喜欢的人,会出家做个六根清净的小尼姑呢!
听着唐雪瑶的话,南宫哲瀚似有感触,眉眼间蒙上一层惆怅,抬眸望着漫天的纷纷花雨,喟然感叹道:“洁身自好,若我也能如你一般该有多好,可惜我越想逃便越逃不掉,越逃不掉却越想逃。”
南宫哲瀚的话很是深奥,自己那个直肠子的师哥是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若不是唐雪瑶读过不少书,还真是接不上。
只从这些话语中,唐雪瑶便能得知南宫哲瀚过得并不快乐,思考半瞬,小手轻轻抬起搭着南宫哲瀚的肩膀,附到耳畔连忙柔声安慰:“看来钰轩家里是很麻烦啊,不过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毕竟是家里的一份子,不论父母对我们多严苛都是为了我们好,就算与同胞发生争执也不要太计较,不过是为了争夺父母的宠爱,不必太在意,不如多把心思放在自己在意的事情上。”
唐雪瑶在唐家并没有这样话多,只是在药谷待的惯了,就同在老家那般,平时是灵动了些,但是道理她都懂,所以劝起人来也是头头是道。
其实这些话是母亲在世时教育她的,她却拿来教育别人了,母亲虽厌恶父亲的行为,但是对唐雪珍从来不曾刻薄,甚至在最后的日子里,频频交代她要多加照拂唐雪珍。
南宫哲瀚不明白唐雪瑶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经历的事情,携了诧异的眼神望着她。
识出南宫哲瀚的疑问,唐雪瑶脚跟着底脚尖一上一下挥舞着,微一撇嘴,笑着解释道:“你我年纪一般,除了这些事能让我们烦心,也没什么事了吧。我父亲对我也是很严格,但有一些事情我不情愿也会按他说得做,就像我不明白他为什么送我出来,不过也不曾反抗,后来觉得出来也不错,没有规矩管着,都挺好的。”
南宫哲瀚被唐雪瑶说得心宽了不少,嘴一撇安心一笑,眼看着那一脸无邪的脸庞,南宫哲瀚心生羡慕,反思着既然人家这么坦诚,自己是不是也应该有所表示,犹豫了好久,试着张了几下嘴才徐徐开口:“遥雪,其实我并不叫钰轩,因为起初跟你不熟,所以就随便编了一个谎言。”
唐雪瑶从小就被母亲教育诚实守信,南宫哲瀚的话全然入耳,立马觉得自己被人愚弄了,登时瞪大眼睛,从石头上秃噜下来,脸都憋红了,食指戳着南宫哲瀚的肩膀气呼呼地骂道:“你这个人也太有心计了,枉我这么多天照顾你,还给你食那等名贵的药材,你竟。。”
唐雪瑶简直要被气结了,脸比那梅花还要通红,火气腾腾地下了逐客令:“随便,你伤好了就赶紧走吧,我可不喜欢出尔反尔的人。”语罢,甩袖就往屋里走了去。
南宫哲瀚眼见唐雪瑶真生气了,于是一纵跳下,顾不得伤口,拖着残腿一瘸一拐地追上去解释,急道:“遥雪,对不起,我不是有意骗你的,是家里的人不让我说,但这次我愿意告诉你我真正的名字,我叫‘南哲’,你别生气了可好?”
闻言,原本含怒的唐雪瑶“扑哧”一下笑出了声,缩着肩膀,捂着肚子取笑道:“哈哈,‘南哲’,还南辕北辙呢。”
南宫哲瀚没想反驳,想想自己好像真的起了个不怎么样的名字,略略尴尬,不过看到唐雪瑶笑成那样,自己也就不再反驳什么了,说出这样的名字已经是他能做的最大限度了,倒也跟着腼腆地笑了。
夜里,唐雪瑶坐在院里的秋千上,倚在一侧的身子上,抬眸仰望着天上的星星,淡淡发问道:“南哲,你会轻功吗?”
闻言,南宫哲瀚摇摇头,直言道:“不会,我的武功不高。”
唐雪瑶微觉扫兴,抿一下嘴,略有遗憾地道:“真可惜,今晚夜色如此美,真希望能飞到屋顶上去待一会儿。”
南宫哲瀚从小就被宫规管着,这样放肆的行为还是头一次听说,微蹙着眉,不免好奇:“你经常到屋顶上去吗?”
“对啊,开心的时候会去,不开心的时候也会去,师兄武艺高强,带我‘嗖’一下就飞上去了,要不是怕师父知道,我就和师兄安一个梯子了。你呀,回去好好练功夫吧,这样才能保护好你自己啊。”说着,唐雪瑶还不忘用手指比划着,来这儿许久时间了,跟风滕这般说话惯了,只顾着自己开心,也没曾想着会不会伤了南宫哲瀚的自尊心。
这话说得南宫哲瀚脸刷一下就红了,恨不得把头埋到地下,羞愧自己这么大了,还只能依靠别人保护自己,若自己能够有用些,母后也不会惨遭毒手,自己也不用如此狼狈不堪。
为了报答唐雪瑶的恩情,南宫哲瀚将自己随身携带的和田玉佩赠送给唐雪瑶,并郑重许下诺言:“遥雪,你救了我,又照顾我痊愈,我把这个玉佩送给你,若我能做到的,只要你开口,我会无条件答应你一个要求。”
唐雪瑶接过玉佩,在手中把玩着,时不时举到半空中,看它玲珑剔透的样子,似是很懂的样子,少顷,喜笑颜开,故意打趣道:“那让你娶我也可以吗?哈哈。”
唐雪瑶话一出,南宫哲瀚呆立在那儿,怔了怔,他没想到唐雪瑶竟会这样说,待缓过神来,带着羞涩而欣喜的目光小心询问:“遥雪,你真的愿意嫁给我吗?”半红着脸等着唐雪瑶的回答。
语毕,唐雪瑶才觉自己的话多有不妥,脸上一热,抿嘴尴尬一笑,打哈哈道:“你不要当真,我只是开玩笑的,不过,我定要为人妻,绝不做妾室。”
南宫哲瀚脸上的光芒渐渐褪去,愈红的脸拉动头颅缓缓垂下,心中默默道:若你肯嫁我,我必娶你为妻。
唐雪瑶自觉应该礼尚往来,于是便偷偷用五彩绳编了一个手环,送给南宫哲瀚当做痊愈的礼物。
南宫哲瀚日日听着唐雪瑶唤自己“南哲”两个字,总觉得有些滑稽,唐雪瑶亦是如此,两个人时常会相视一笑,接着捧腹大笑,于是他便又退了一步,让她同姜怀柔那般唤自己“阿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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