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阳,铜陵巷。
贫民窟的百姓像往常一样吃着粗茶淡饭,三三两两聚一块感叹世事无常,妇人在竹杆上晾着旧衣裳。
孟槿月走到他们一群人活动的地盘,竟是出奇的安静,一个人也没有。
扯了根叶子刁着,她大大咧咧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一只腿踩在桌凳上,姿势豪迈。
孟槿月:娘的,人都死哪去了?
骆瑄冥看她一眼,收了伞,寻了干净的石头,坐在荫凉的地方。
抬头是一片蔚蓝的无际天空,飞鸟成群掠过,眼前的贫苦人们过着不争不抢的生活。
微风拂落一地枫叶,岁月都慢了下来。
许久未出深宅大院了,他合眼感受着新鲜的气息。
“啪!!”
一声震响惊得他不由得肩头跳动,转眼望过去,就见女孩面前的桌子裂成两半。
报信的小弟咽下去一口水,继续说着:“月姐,阿蒋哥他们都还好好的,就是吃了点苦头……”
孟槿月:这么大的事情,为何现在才来说?!
见她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小弟连忙跪了下来,扯了扯她的衣衫。
“月姐,您一晚没回来,他们也是担心,谁知道竟碰上了那种事!您快去救救他们吧!”
孟槿月一甩衣袖,抄起家伙就往前冲。
孟槿月:带路!
小弟撞跌着爬起来,领着她出了巷子。
骆瑄冥望着她瘦小的背影,赤瞳一闪,眼底幽隧。
跑过几条街,小弟刚拐进一道巷子口,就被冲出来的两个人按倒在地。
孟槿月追过去,衙府门前赫然跪着一排人,个个鼻青脸肿苦爹喊娘叫冤枉的。
坐在乌木椅子上喝茶的官服老者见她来了,一摆手,下人便手持长棍围住她,面带凶恶。
孟槿月:你们这是做什么,凶手尚未抓拿归案,竟敢公然绑人!
葛县令孟姑娘,本官也是奉命行事。
孟槿月:奉命行事?奉一个商贾的命令吗?
葛县令咳!孟姑娘,你的人昨夜亥时谋害李家少爷,被更夫发现后企图逃跑,正巧被我的人给抓住。
葛县令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人证物证都有了,请你来,是审问下你昨夜的行踪。
孟槿月冷哼一声,扫了一圈人,大刀握得越紧了。
葛县令挺挺肥大的肚子,毫不掩饰地在她胸部来回打量,表情逐渐猥/琐,狭小的眼里迸发出精光。
葛县令:哼哼哼,孟姑娘,只要你好好配合我们调查,本官会疼你的。
没吭声,胸腔一股无名火灼烧着,她露出阴影里的一只眼睛,愤恨地瞪向葛县令。
孟槿月:狗贼!!
抡起刀刃,孟槿月朝着挡在前头的人砍去,其余人不再顾忌,也挥动棍棒打向她。
解决完一批人,又有一批捕快赶了上来,这群人同手脚不勤的小厮不一样,有几分功夫,皆提着明晃晃的大刀,同她手中的短刀相比可是锋利的多了。
“老大,你小心啊!”
是阿蒋的声音,一堆捆起来的人之中探出张圆圆的黝黑脸蛋来,面上淤青挺多,但双目炯炯有神。
“放心吧。”
她挤出一丝笑客来,尽量让自己显得镇定。
捕快们晃动长刀,孟槿月只身一人挥刃挡下,寡不敌众,饶她身手再敏捷,面对一干人等还是处于下风。
“当啷”她手中的刀掉落在地,被人反擒着压到葛县令跟前。
葛县令居高临下俯视着她,胖手捏住她的下巴。
葛县令:乖乖跟着本官,也好过受苦头啊,小美人~
孟槿月冷眼看着他那张恶心的臭脸,啐的一声,喷了他一口唾沫。
“啪!”
甩手一巴掌过去,孟槿月白嫩的脸庞红了一片。
他嫌恶地站了起来,眼中一抺阴毒。
葛县令:臭娘们,还挺刚烈!压回去,今晚本官亲自调教!
侍卫拖起她就走,此刻孟槿月脑子里嗡嗡作响,脸颊火辣辣的疼,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迷迷糊糊间听到阿蒋拼命的叫唤,昏迷前,还看到一抺熟悉的墨黑。
拖人拖出门口的侍卫被人拦住,刚想破口大骂,看清来人之后,赶忙丢开人跪在地上磕头,“司徒公子!小人…小人无意冲撞您…公子莫要生气……!”
那人揽起昏迷的孟槿月,抬手抚开遮住她脸的头发,看也不看他,抱着人放入了门前的马车里。
葛县令大气不敢出,一张老脸凑过去赔笑,连带着踹走碍事的侍卫。
葛县令:哎嘿嘿,公子,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呀?
男子一袭青衣,发饰名贵,举手投足间透露着风雅,唯独清朗的眸子射出渗人的寒光。
“葛东洵,不要以为当了个县令,就能无法无天了。
“谁给你的胆子,”青年忽然高声喝道,“敢动我的人?!”
葛县令吓得浑身发抖,一个劲儿磕头求饶。
青年一直杵在原地,很快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脚边的人已是头脑发晕,不住地念叨:“公子饶命……公子饶命啊……”
他的眉头松动了些,转身落下一句话——
“葛大人,秋日凉寒,好自为之。”
葛东洵一头栽在了地上。
“大人!县令大人!!”
“大人——”
青年对身后的骚动置若罔闻,掀开帘子钻了进去,车夫驱使骏马,车身行驶在热闹的街市。
车厢内,青年褪去一身的寒意,眉目弯成一个弧度,冷毅的脸庞此时盛满少年的活力与朝气,露出隐藏的梨涡。
他轻轻将孟槿月的头靠在自己宽阔的肩膀上,像只偷腥的猫,嗅着她发丝的清香,却还是觉得不够,一只手放在她的腰间,往怀里搂了搂。
动静大了,惊醒了怀中人,他的眼睛亮了亮,笑着喊。
“月姐。”
孟槿月揉揉眼睛,坐直了身板,疑惑地打量四周。
孟槿月:嗯???
她惊奇地望着车厢内的陈设,檀木桌案上搁了一盘玉瓷茶具,珠帘子上用金边绣成花纹,坐垫柔软舒适。孟槿月吞咽了好几下口水,仅存的理智战胜了贪欲。
转头看看身边男子的衣料,上好的布料,丝滑的触感,摸着摸着,忽地对上了一双含着星辰的眸子。
她触电般弹开,震惊地指着坐在车厢内的华衣男孩,许久没缓过神来。
孟槿月:你…你…你……
孟槿月:你是谁啊,为什么长得跟莫远一模一样?!
只见青衣男子嘴角弯起,朝她咧嘴笑道。
“月姐,是我阿远啊!”
孟槿月:阿远?你是阿远?
她仍是不信,爬起来俯着身子,手掌拍在他的脸颊上,左右上下仔仔细细翻来覆去看了个遍。
末了,犹如晴天霹雳般,孟槿月抱着脑袋一副痛心疾首的神情。
孟槿月:你是那个傻愣小子莫远…你是老屁颠屁颠跟在我背后的黄毛混混……!
孟槿月:早知道你这么有钱,我就…我就……!!
没跟上她节奏的少年一脸关切,心疼地望着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眼眸闪过一丝狠戾。
短暂的哀痛过后是欣喜若狂,孟槿月猛地抓住他的衣袖,双眼精光闪烁。
孟槿月:阿远,方才是你救的我?!
孟槿月:你能不能把其他弟兄都救出来啊?
莫远静静地望着满怀期冀的孟槿月,涌到嘴边的话生生改了口。
莫远:好,月姐,明天他们就会被放回去的。
他抬走手臂,用掌心揉了揉她的后脑勺,眼底深藏着她看不透的情绪。
莫远:不过,作为条件,月姐要答应我一件事。
#孟槿月:好!你说,只要不是什么杀人灭口的事儿,我一定做到!
说完,颇仗义地用小拳头捶捶挺起的胸脯。
莫远:嗯,这件事容我想想。
莫远侧头,拖着腮望向车窗外的累色,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在木质厢板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马车驶到了一户宅邸前,孟槿月望着门前龙飞凤舞的“司徒府”三个大字,狠狠掐了把胳膊上的肉。
孟槿月:啊!
#莫远:月姐?
刚钻出车厢,就听得她一声惊呼,莫远直接忽视掉车下伸手接他的男丁,从车辕上跳下来。
孟槿月:我没事,没事。
挥挥手,孟槿月连声说道。
尽管出来的迎接一众下人对莫远恭敬地屈身,她还是感觉很不真实,身边自小跟在自己后面叫姐姐的傻小孩,其实是富贵人家的少爷,这当真不是话本里才有的故事吗?
不过,看他如今过得好,不用跟着她受苦,倒也不错。
孟槿月释然地一笑,跟在莫远后头,跨进了司徒府的门槛。
高墙灰瓦,绿树成荫。
一座二层小楼里,鹤发白须的大夫正为孟槿月检查伤口。
几盏茶的功夫,大夫写完了药方,将薄薄的一层纸递予站起来向他拱手的少年。
送走了大夫,莫远命门口的小厮按药方上的去煎药,一转身,瞧见孟槿月拖着香腮盯着他。
莫远:月姐,怎么了?
他微微讶异地摸了把脸,确信上面并未有不干净的脏东西。
孟槿月:阿远长大了,会照顾人了。
窗前竹帘半卷,斑驳的光影交错,少女眉目温和,唇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少年怔了神,动了动唇,过后露齿而笑。
我想永远待在你身边,永远陪着你,哪怕,全天下人都要成为你我之间的阻碍……
莫远离开后,孟槿月独自一人待在房内,望着天幕渐沉,花落一地。
算算时辰,往日这个时候她应该是同弟兄们在把酒言欢、胡喝海吃才对。
摸摸空瘪的肚子,想着阿蒋他们一定也饿了,不知道莫远到底几时才能救他们出来。
“吱呀”一声轻响,木门被人推开,进来的是位身着青绿色素衣的女子,虽穿衣朴素了些,却秀丽清雅,颇有大家风范。
孟槿月:你是?
女孩将托盘放在桌案上,朝她微微欺身,白净的面庞泛起柔和来。
“孟姑娘。”
孟槿月:你是阿远派来的人么?
孟槿月走了过来,坐在案桌边上。
女孩先是愣了愣,神色稍变,随后上前几步来,“嗯。孟姑娘,你的伤…如何了?”
“这个啊,”孟槿月挑了一筷子卤肉往嘴里送,吧唧吧唧嚼了好几下,“不碍事。嗯——这肉味道不错。”
“那回头我再让厨房多做些,孟姑娘,恕我无礼,可否多问一句,”青衣女孩一手搭在桌上,“你……你对司徒公子……”
放下竹筷,孟槿月抬眸,盯着她看了半晌,那双如此清澈的眼睛,带着探究的意味,许久不曾见过这样的人了,她不由地轻笑。
孟槿月:姑娘既然好奇,为何不去问问你们公子呢?
“这…他有要事缠身,平日里总是见不到面的,没有要紧的事我也不便打扰他……”女孩垂了眉目,轻声道。
孟槿月:(挑眉)姑娘可知,方才你真像个埋怨丈夫不归家的妻子啊。
“啊?”女孩惊诧地瞪大了双眼,面容含羞,摆手道,“姑娘误会了,我、我……”
见她作势欲走,孟槿月急忙拉住她的宽袖。
孟槿月:好了好了,不打趣你。
拉住她的手,两人坐回凳子上,孟槿月笑吟吟的模样,倒是令女孩感到意外。
她竟是意外的好相处,与旁人口中的样子判若两人。
女孩渐渐放下芥蒂,敞开胸怀,“姑娘可莫要开这种玩笑,司徒公子听到了会不高兴的。”
孟槿月给她们各自倒了杯茶,听罢嗤地笑了:“他还不高兴?有这么好的姑娘做妻子,若是我可真要谢天谢地谢祖宗了!”
“噗,”女孩笑道,“孟姑娘真是与寻常女子不同呢~”
不过很快她又解释道:“啊,抱歉,孟姑娘,我不是那个意思……”
孟槿月挥挥手,侧目微笑:“没事,我可不像那些娇滴滴的大小姐,说一两句就受不了了。”
孟槿月:对了,还不知道姑娘你的芳名呢?
柳棠音我姓柳,姑娘唤我阿音便好。
孟槿月:阿音,阿音~真好听!
柳棠音有些羞涩的低了头,温柔的脸庞泛起浅浅的红晕,在微弱的晨光里分外美好。
孟槿月:阿音,你真的好好看啊,谁要是娶了你,那真是攒了八辈子的福气呀!
说着,她扑上前一把抱住了柳棠音,胳膊环在她的肩膀上。
凑近了,还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清香,似乎是某种花的味道。
柳棠音那…我叫你阿月可好?
孟槿月:好啊,以后终于有了一个能说体己话的人了,阿音,我很高兴能遇见你!
柳棠音我也是。
暖暖的光线勾勒下,两个花季少女肩靠着肩,笑闹着说起闺阁话,容颜明媚灿烂。
莫远推门进来看到这一幕,静静地倚在门边,眼含笑意地看着孟槿月。
孟槿月:欵,阿远?你回来了。
被发现了,莫远站直了身子,敛去了方才的情绪。
莫远:嗯,月姐,看样子你在这里待着挺开心的,那就多住在几天。
#孟槿月:那我也不能一个人在这享受吧,你赶紧把阿蒋他们几个弄出来,咱们那个…
孟槿月顿了顿,望了一眼身边的女孩,改了口。
孟槿月:咱们可是一家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莫远:放心吧月姐,他们过几天就会放出来,只是…李怀遇害案真相尚未捉拿归案,他们得吃点苦头了。
孟槿月:唉……
现在一提起李怀,孟槿月就是复杂的心情,既不解又后怕,不解是不清楚好端端的一个富家少爷就这么死了,后怕是因为她作为李怀传闻中的未婚妻会被凶手盯上。
不过这下她不必担心了,司徒家家大业大,世代为官且通商,没有人敢明目张胆与他们家作对。
但这个李怀痴傻好玩乐,怎么就会平白无故死掉了呢?
李怀死了若变成厉鬼来找她麻烦可怎么办,生前她可没少坑他呀……还有骆家那个早逝的天下第一才子,也不知道他如何了……
不对不对!孟槿月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努力把骆瑄冥甩出去。
孟槿月:(那死鬼去哪了干我何事!看不见他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孟槿月:(对,当务之急是赶紧把凶手抓住放弟兄们出来!)
孟槿月下定了决心,抬头,定定地望向莫远。
孟槿月:阿远,带我去李怀遇害的地方!
莫远出乎意料地愣了片刻,似是没想到她居然会关心这件事,捏了捏拳头,点点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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