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叶小年生辰当天,也是这年的小年夜。傲龙山庄为了她的生辰前前后后准备了半个月,叶小年喜欢热闹,却又不喜欢那么多生人,所以年寒江特地把她之前在京城认识的好友邀请了过来,加上一些年家的亲戚,倒也凑了小十桌人。叶小年自然不会知道这些,她一觉睡到了中午,醒来的时候,发现昨天晚上拿在手上看的金丝软甲和皇上赏赐的夜明珠都被她撒在床上,她随意捻起夜明珠,数了二十个珠子,喊来一个侍女,让她找一个靠谱的工匠,把夜明珠串成手串,侍女毕恭毕敬的退下。醒来后的叶小年发现外面的景色都变了不少,傲龙山庄能看见的地方廊下已经布满了红灯笼,似乎就在等夜晚的到来。简单洗漱后来到大厅,薛华已经回宫复命了,年寒江也出去办事了,山庄里只剩下她一位主子,今日又是她的生辰,是以每个下人见到她的时候都说了生辰快乐,叶小年向来随和,每次都会应一声。下人给叶小年端来午饭,叶小年随意吃了几口,觉得没什么意思,每次回傲龙山庄她都觉得找不到钟再期,这种感觉让她很不喜欢。年寒江留下口信,晚上会准时回来给叶小年过生日,叶小年吃完饭后看时间还早,想到爹娘送她的礼物,她回到房间穿在内里,又拿了把剑,到后花园去准备练剑。叶小年比划了几个剑招,总觉得哪里不舒服,把剑一扔,坐到石凳上。哪里不对劲呢,她说不上来。就在这时,巡视到花园的邢一遥来到她身后。邢一遥行礼,道:“参见郡主,祝郡主生辰快乐。”这句生辰快乐叶小年今天听了不下于二十次,但她还是跟邢一遥说了谢谢。“郡主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邢一遥疑问道。叶小年把玩着桌子上的茶杯,说道:“怎么我不能在这儿吗?”邢一遥连忙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在想,今日是郡主的生辰,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和亲朋好友在一起庆祝吗。”叶小年没什么兴趣的样子:“外公有事出去了,宴会设在晚上,我也是刚睡醒,吃过午饭后到这儿来的,想练剑却发现一个人实在没意思。”邢一遥看到被叶小年扔在一边的能在武器榜上排到名次的宝剑说道:“既然这样,我和郡主一起练剑吧,正好我也想领会郡主的剑招,不知郡主可否与在下一比?”叶小年正愁没有消遣,欣然的接受了邢一遥的邀请。不得不说傲龙山庄守卫的厉害,叶小年自认武艺高强,却还是在邢一遥剑下节节败退,直到最后一招,邢一遥的剑直接指在她胸口。邢一遥收回剑,抱拳说道:“承认了郡主,邢某多有得罪,还请郡主不要责怪。”叶小年在来回比试下都出了一身汗,此刻即使输了也觉得胸腔中满是痛快,她摆摆手,道:“哪里的话,和你比了这场剑,实在痛快,倒是给了我不少启发,我以后可要继续好好练剑,到时候还要请你多多指教啊。”邢一遥也在后悔刚刚自己的行为,总怕叶小年会生气,看到她全没有生气的模样,总算放了心,他把剑放在一侧,说道:“如果郡主来找我的话,我是怎样都会有空的。”他顿了顿,“只是我却不是这山庄剑道最高超的人。”叶小年来了兴趣:“那这最厉害的人是?”不知为何,她心中似乎也隐隐有了一个答案。邢一遥倒也没卖关子,说道:“那个人郡主你也认识,就是钟再期,钟首领。”叶小年猜到是他,但是从邢一遥嘴里说出还是很惊讶,她惊讶不是别的,她也相信钟再期肯定有这个实力,她只是隐隐有些心疼,毕竟钟再期只有一只手。思想剧烈活动下,她怔怔的问出了疑问:“可他不是只有一只手的吗。”邢一遥见叶小年的表情,似有些深入,他想了想,说道:“是的,从我第一次见到他开始,他就只有一只手了,可是他一直很要强,从没有因为自己只有一只手而有理由偷懒退缩,每次练剑他都是来的最早,走的最晚的一个,我很多次看到他左手绑着厚厚的白布想来也是受了不少苦才能有现在独具一格的左手剑法,使起来不比我们右手握剑的人差。”说到钟再期,邢一遥满是敬佩,是那种对强者的敬佩。叶小年默默听着,没说话,邢一遥见她沉默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着的东西递给叶小年。叶小年楞楞的看着这个东西,抬头问道:“这是?”邢一遥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说道:“今日是郡主的生辰,我……我正好买了个礼物,送给郡主当做生辰礼。”他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叶小年还是听懂了,她把礼物拿到手上,拆开外面包着的布,露出礼物的真面目。这是一根精美的发簪。叶小年把发簪拿出放在手上,邢一遥解释说:“我也不知道给女孩子准备什么礼物,你知道的,山庄里除了几个侍女外都是男的,我也没有人问,就想到大街上卖发簪这些首饰的人特别多,也有很多女孩子买,我心里想着你应该也会喜欢吧,就擅作主张买了这个簪子。”叶小年没有拒绝,她笑道:“谢谢你一遥,礼物我很喜欢。”邢一遥这才放下心来,他买了簪子之后甚至想不送出去的,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送出去之后又害怕叶小年会不满意,不收这个礼物,但没想到叶小年不仅收了,还说她很喜欢,他心里说不出来的满足。看叶小年把簪子塞到怀中,邢一遥彻底放下心来,就在这时,一个侍女来报,说年寒江已经到了大厅,外面已经快开席了,过来请叶小年前去赴宴。叶小年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她只是在花园里发了会儿呆,和邢一遥比了个剑,就到晚饭的时间了,但她也没耽误,收拾了一下就去了大厅。大厅里,年寒江正坐在主位等着叶小年,叶小年到了之后,先跟年寒江恭敬的行礼,再入座,这时,宴席才因她的到来而真正开始。年寒江举杯,所有人也都一起举杯,共同庆祝叶小年的十六岁生辰。叶小年也举起酒杯,在大家的祝福下一饮而尽。宴席拖到很晚才结束,叶小年前前后后不知道被多少人前来敬酒,她虽然不是每个人都陪喝了但这么多人下来她也喝的不少,纵使酒量上佳,此刻也有些醉意朦胧,但还能保持清醒。直到宴席彻底结束,大家留下贺礼后纷纷告辞离开。年寒江把叶小年单独喊到她的书房。书房内,一切摆设如旧,年寒江站在他早逝的妻子画像前,叶小年站在他身后,也跟着看向她这个从未见过面的外婆。良久,年寒江开口,说道:“年年,今天是你的生辰,外公很高兴。看到我的年年现在长的这么好,不仅能照顾好自己,还能在江湖上做些自己的贡献,外公很欣慰。”叶小年说道:“外公,年年也很开心,外公为我做的一切我都知道,外公对我这么好,我以后一定要好好孝敬您。”年寒江笑了,说道:“外公不要求你孝敬我,只要你把自己照顾好,不要受伤,不要有危险,那就足够了。”说着他从怀中掏出给叶小年准备的礼物,是一个刻着年字的令牌。叶小年惊讶的看着这个令牌,年寒江解释道:“这是可号召我傲龙山庄所有暗卫,护卫队的令牌,除了我的命令外,就是这个令牌代表我了。”“外公……”叶小年不解的看向年寒江。年寒江继续说道:“这个令牌,曾经我把它给了你的外婆,但是你知道的,你外婆没有坚持到现在的好日子,我又把它给了你的母亲,在她也是十六岁生辰的时候,可是你母亲那个时候执意要与你父亲在一起,为此不惜与傲龙山庄断绝关系,我心疼她,又拉不下这个脸,因此令牌被我收了回来,也曾找过机会想再赠与她,可她却说她已经嫁做人妇,不再是傲龙山庄的人,不配拥有这个令牌,于是我只得作罢,这令牌便一直被我收在身上。今天不一样了,今天你也满十六岁了,外公知道,你有能力去支配这块令牌,外公老了,怕有些东西再不给你以后就没有机会了,这是我给你的礼物,年年,你要记得,外公和整个傲龙山庄,永远是你的护盾和退路。”年寒江说完后,叶小年眼眶早已湿润。从小她就知道,自己母亲和外公之间的关系很奇怪,要么不见面,见面之后也没有父女之间的温情,反而各自冷淡,她不是不知道母亲因为父亲的原因和外公产生了矛盾,但她今天才知道,外公原来一直都爱着他的女儿,爱着他的外孙女,只是一些爱没有宣之于口,而是随着时间的积淀越来越深。外公老了,叶小年还记得小时候,年寒江还是一头黑发的模样,总能轻而易举的把自己高举过头顶,总是宠溺的让她骑在他身上骑大马,每次出去办事回来总会带给她新奇的玩物和从没吃过的零嘴,很多时候,她伤心了,练武不顺了,她总会想到她的外公,那个永远强大而让人放心依靠的武林盟主年寒江。但她今天晚上,在她生辰的这个晚上,在她外婆面前,她才发现,年寒江也不再那么年轻了,他的白发早已冒了出来,脸上也有了皱纹,甚至背脊都没有以前那么挺拔,他没有妻子,女儿与他不甚亲密,外孙女一年也只有很短的时间陪在他身边,她突然觉得,她的外公一定是孤独的,只是他从来不讲而已。叶小年上前抱住年寒江的腰,蹭了蹭鼻子说道:“外公,你给我的礼物,我一定会谨慎收好的,但是外公,你要知道,我也长大了,我也可以成为外公的依靠,外公如果累了也是可以躲在我身后的,外公,谢谢你,谢谢你的礼物,更是谢谢你这么多年的照顾与包容。”年寒江抚摸着叶小年的头发,说道:“我不是不知道,你这小丫头从下与你母亲不亲,心里怕是还埋怨小时候她执意要把你送去练武的事吧。” 叶小年不说话。 年寒江继续说道:“但你也要理解你母亲,都说孩子的生辰是母亲的受难日,你娘当年为了生你也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只是你爹当时骤然被打入诏狱,你娘为了救你爹硬是在你出生第二天就四处奔走求人,生生的直到你满百天才回来见了你。” “外公,我都知道的,我知道我娘为了我和我爹,吃尽了苦头,我也从来没有怨过她。”叶小年试图解释道。 “还说没怨呢。”年寒江一下子拆穿了她,“若没怨的话,又怎会每年都来我这里任你娘怎么喊都不回家还非要我送才回去?没怨的话,又怎么今日生辰还能在我这儿过?外公不是别的意思,我也理解你,你娘有些事做的确实是过分了,但是年年啊,你也是大人了,以后也是要成为娘亲的人,外公知道现在要你理解一些事还很难,但是以后你就会都明白了。” 叶小年道:“外公,我也不怕你笑话,我总觉得我和我娘再也亲近不起来了,我看到那些街上并肩走着的母女我都会很羡慕,羡慕她们可以一起外出一起谈心,可是我娘太忙了,侯府的事包括我爹的身体已经让她费尽心思,我不是不理解她,只是我实在是与她亲近不起来。” 听着自己外孙女这般陈述,年寒江只是叹气的再摸摸她的头发道:“唉,我的傻年年,你是个好孩子啊,为了不让你娘分心,在自己还是孩子的时候承担了这么多,外公真是做再多也弥补不了你失去的童年啊。” “没事的外公,”叶小年懂事的说道,“只要外公能一直在傲龙山庄等着我来找你哭鼻子,我就很满足很满足了。”可此刻的祖孙两谁也不知道,这竟是年他们过的最后一个属于叶小年的生辰。很久以后叶小年想起她十六岁生辰那天晚上,年寒江在自己身前的模样,她总会后悔,为什么当时没有多陪他一会儿,再多说说心里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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