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上书房内,萧靖正伏在案前批着奏折,只见一个黑影悄然的走进殿内。
萧靖头也没抬就开口说道:“怎么样了,他今日可见了什么人。”
林长青站在案前,他低着头:“今日晏大人去见了泰王殿下,两个人在泰王的茶馆里相谈甚久。”
萧靖冷笑:“就这么沉不住气,这个老三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就那么急吼吼的想抓住老大的把柄,未免太心急了。老大也是不争气,平日里娇纵跋扈也就算了,一些不该触碰底线的东西还非要挺着胆子去碰,生怕朝廷没人看着他似的。”
说着萧靖合上了手中的奏折,一旁的李公公赶紧上前斟了口茶。萧靖抿了一口,继而说道:“长青,此次去金州已经确定了由户部侍郎晏殊去,届时你从暗卫营挑两个好手跟着,我怕他此次去凶多吉少,这个人现下多少还有些用处,我不想他这么早就交代了。”
林长青点点头。
萧靖叹了口气,他的膝下,能够独当一面的也就这四个儿子,可他也能看出来,四兄弟中的不和睦,可他们竟然将刀子伸向自己的兄弟,那就让他这个做父亲的难以忍受了。现下老大要罚,至于罚到什么一个程度,还有待斟酌。此次晏殊去金州,能不能完成老三和自己的期望就看他的本事了。
这一日,京都久违的放晴,一早上就艳阳高照。文彦看了一眼窗外,“解童,今儿个难得的好天气,我们出去走走吧,来了京都这么久,玉轩楼还一次都没去过,估摸着师兄都该有意见了,正好也有段日子没见兮择了,我们一起去看看。”
“听公子的。”说完解童便转身出去安排马车了。
马车经过中心街的时候,文彦看见街旁有卖豆浆和油饼的,他立马喊停了车子,解童疑惑地看着他。
“下车,我发现了一个好吃的东西。”文彦一把拉住解童的手,直愣愣的就往车下走。
初被文彦这样拉手,解童顿时就红了耳根,他直直的看着文彦,一时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走到摊子前,文彦看着锅里的油饼,感觉自己口水都要流下来了,他回头看了解童一眼,“童童,今日我们就例外吧,吃次这个,这个好吃,我很久都没吃了。”
解童仍没从刚刚文彦拉他手的感觉中缓过来,他只是点了点头,完全没听文彦在说些什么。
文彦见解童点了头,笑着就朝摊主说道:“给我来三张饼,两碗豆浆。”他心里盘算着,解童吃一张,自己是要吃两张的。
摊主笑着赶紧就说好,边说还边夸耀自己的油饼:“这位公子,你可算是来对了,我这儿的油饼要数京都城最好吃的了,就连新科状元每日都来买,听说状元夫人可爱吃了。”
对于摊主的自夸,文彦也没回驳什么,心想有这么神呼嘛,还新科状元每日都来吃,自己也就是今儿个看到了嘴馋想吃一会儿罢了。
摊主很快就将文彦要的三张饼和两碗豆浆端了上来,文彦拿起一张递给了解童,“呐,尝尝,我可喜欢吃这个了,尤其是泡着豆浆吃,特别美味。”
解童接过文彦手中的饼,咬了一小口,然后沾了点豆浆湿润了一下又咬了一口,他点点头:“味道确实不错,但这毕竟是重油炸出来的,你还是要少吃,今天就算了,以后要是想吃我来给你买,可以中午吃。”
文彦撇了撇嘴,这解童还真是会扫兴,竟说一些败气氛的话。
晏殊确实每天都会来这里买油饼,主要是他家娘子喜欢吃,以往,他家娘子吃这个吃习惯了。穷的时候吃这个还会省着点,现在日子好了,更没理由说不给娘子买了。
晏殊走到摊位前,摊主早就笑脸盈盈的说:“宴大人,今日还和往常一样,五张油饼吗。”
晏殊点点头。摊主这时朝着文彦坐的方向喊了一句:“那位公子,你看,这就是新科状元郎,我没说大话,他每日可都来的。”
莫名的被人点名,文彦也好奇的侧头忘了一眼,前两日他也听文渊在府中提起今年的新科状元是位不可多得的人才,眼下有机会,他自是也要看看。
晏殊也莫名的被摊主向别人提及,有些不好意思,他顺着摊主的目光也朝文彦笑笑。这一看,他惊得差点没接住摊主递过来的油饼。他两步走上前,直直的看着文彦。
文彦也发现了晏殊看自己的眼神不大对劲,寻常第一眼不会有这样的眼神,他的第一感觉就是,莫不是又认识吧。他无助的看了解童一眼。
解童自也是察觉了,他也看着晏殊,他发现,晏殊的目光中也带着炽热,神情上有些激动,更让他觉得诧异的是眼角还带着泪花。
下一刻,只见晏殊扑通一下跪在了文彦跟前,嘴里喊道:“恩公。”
文彦顿时心下一阵叹息,完了,又来了。
晏殊的内心是激动的,他没想到,自从金州一别,他竟然还能与恩公相见。这一年多来,他每每与岳父和娘子日子过得稍微舒心一点的时候就会想起这些都是恩公的恩赐,若没有遇见恩公,这些莫怕都是幻影。天下之大,所以他们一家只想着希望日后有缘能与恩公再相见,好报答当日恩公的情分。
“恩公,金州一别,我以为再也无缘与你相见,可没想到,上苍垂怜,竟然使得恩公与我在京都再见。恩公,你且随我回府,这一年多来,岳丈和娘子对恩公也甚是想念啊。”
文彦听着晏殊的话觉得自己头都要大了,这又是哪出,他觉得自己只是想安安静静的在这吃个油饼喝个豆浆而已。
文彦尴尬的笑了笑,“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好像并不认识你。”
晏殊倒是显然不认同文彦的话,“不会的,自己的恩公怎么会认错,恩公,今日你且随我回府,我让娘子烧几个好菜,咱们一起聚聚,一年多未见,我心里有许多话想对恩公说。”
文彦这一听面露难色,他自是不想去的,先别说去府上,就连认不认识都还是另一回事。
晏殊也看出了文彦不想去,但他今天真的有很多话想和文彦说,在他心里一直觉得文彦是个有主意的人,就从当年金州那件事的果断处理上就可以看出。
“恩公。”晏殊仍是不想放弃。
文彦心中叹了一口气,他也猜出晏殊或许有什么别的想法,他看了解童一眼,解童点点头。
这一段小插曲中最为震惊的要数摊主了,他只是想炫耀一下自己的饼子有多好吃,让新科状元都每日不忘的来买,他可没想到今儿个这一炫耀就炫出了一个新科状元的恩公出来,在文彦和晏殊一行离开后很久,他都没反应过来。
一进状元府,晏殊就高兴的喊了起来:“娘子,岳父,你们快出来,快来看看我今天在街上遇见了谁。”
王掌柜和女儿王小翠闻声走了出来,王掌柜因为年纪比较大的缘故,见到文彦还有些愣了一下,但是王小翠眼尖的立马就认出了这是在金州解救自己的恩人。
她大步一个上前,准备跪下行恩礼,文彦见他似乎身怀六甲,遂急忙制止住她:“你有孕,这种费力的事情还是少做。”
王小翠感激的点点头,起身的时候还抹了把眼角的泪水。
“娘子,别让恩公在外面站着了,进屋吧,外面冷。”听着晏殊的话,王小翠才意识到这会儿还让人待在外面,急忙让了个身子使文彦和解童进屋。
状元府布置的很简洁,一般大户人家里该有的东西这里都不曾摆上。晏殊似乎也察觉出了文彦的想法,他尴尬的笑了笑:“这是圣上不久前才赐予的府邸,虽是经过修缮的,但里面的布置都是我们一手弄,我与翠儿向来简洁惯了,对生活没多大用处的东西都没想着添置。恩公喝茶。”说着晏殊给文彦和解童添了杯茶。
文彦点点头,“你也别叫我恩公了,总这样听着感觉也不好,我叫文彦,以后你叫我文公子吧。”
晏殊直点头,嘴里直说是是。
“一年多前与公子在金州一别,一晃眼就有一年又半载了,公子这些时日来过得可还好,我今日见得,公子脸上的疤痕没有了。”
文彦听了心里一虚,难道自己之前出去的时候脸上还有疤痕,可脸上没有受伤的痕迹啊,难道是画上去的。解童听了连忙开口:“一年前,公子回家后生了场大病,这会儿也是久病初愈,那场病着实严重,使得公子对之前的很多事情都忘记了。”
晏殊听了心下了然:“难怪刚刚见着的时候,公子对我像是陌生人。”
文彦笑笑没说话,他忽的看见一旁的王掌柜神色有些恍惚,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任由着下人搀扶着。
晏殊叹了口气:“那一日与公子分开,我就带着岳丈和小翠开始了长达一年的四处奔波躲藏,生怕被那知府和他家公子派人抓了回去,因为长时间的奔波再加上内心一直出于惶恐不安的状态,岳丈年纪大了,之后慢慢便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文彦听着起身,走到王掌柜跟前,王掌柜看见他也笑了笑,这会儿他已明白眼前这人就是之前在金州救过自己女儿的人,但他说话已不利索,所以并未开口。
文彦抓起他的手,把了把脉,发现这王掌柜是命数到头了,人终究有老死的那一天,眼下王掌柜就是这个光景。
文彦回头看向晏殊:“老人家年纪大了,让人小心伺候着就好,饮食和休息这块多注意,我们行人事看天命即可。”
晏殊自是明白文彦话中的意思,他将文彦和解童杯中凉了的水倒掉又重新添了些,尔后他说起了泰王的事情,他不知道自己这样是否明智,但是眼下他似乎也无旁人可以相信。初来京都,能再次遇见曾经救过自己的人,他愿意再相信一回。
“圣上昨日已下旨,命我三日后启程去金州赈灾,金州一个冬天都是连连大雪,大面积受冻,百姓不得出门,已是苦不堪言,金州知府处理灾情不利,眼下圣上的意思是让我去金州处理这件事,好给百姓和朝廷一个交代。”
文彦点了点头,他没急着说话,晏殊也一直看着他,想着文彦是否会说些什么。文彦扫了一眼屋内的几个下人,晏殊一下就明白了。
“你们将岳丈扶回房休息吧,其余人也都先退下。”下人们领了命便纷纷退了出去,此时屋内只留下了晏殊与王小翠,文彦和解童。
文彦抿了口茶,“当年的事,金州知府想必也猜到了是你所为,你此次去还是要万分小心,你虽身受皇命,但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他们要想让你出事,总是会有办法。但你也不可能不去,只能说是自己多加注意为好。”
这种事晏殊心里也明了,“前几日泰王也找了我,除了拉拢我之外,还想让我帮他在金州搜集睿王的犯罪的证据。我已经答应了,此次前去,涉险看来是少不了了。”
文彦心下也是一惊,他没想到,晏殊会将如此重要和私密的事情告知自己,他看了看晏殊,又转而看了看坐在晏殊身旁的王小翠。
晏殊见状立刻跪了下来,“我初来京都,四下也无任何熟识的人,今日能遇见恩公,我也觉得是缘分,今日我就厚着脸皮斗胆恳请恩公在我离京之后帮忙照顾小翠和我岳丈一二,他日我晏殊定当为公子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王小翠此刻也在一旁抹了抹泪水,文彦也明白,晏殊是抱着此次一去不得回的意思了。
文彦起身扶起了晏殊,又替王小翠把了把脉,孩子有六个多月,很健康,“孩子很健康,你们不用担心,你离京后我也会派人多加照顾。”然后他又看向王小翠:“我住在京都相府,有什么事情你可以差人告诉我,能帮的我都会尽量帮你。”
晏殊和王小翠听了后直忙道谢。
文彦点头,“此次去京都路途凶险,你又乃文官,自己一定要万分小心,圣上既然派你去,随行的侍卫肯定也少不了,但即使这样你也要留个心眼。”随后文彦又想到了什么,“你这府上的仆人都是自己在伢子那里买回来的吗?底细可都查了。”
晏殊一听心下一惊,他听文彦这话,是察觉到身边仆人的问题,这点他还真没想到,“仆人是圣上赐的,我常年和小翠及岳丈穷苦生活过惯了,哪会想起雇佣什么仆人来照顾自己。”
文彦了然,原来这圣上对这新科状元是既期许又防备啊,“嗯,那你自己多加小心,别以为在自己家里就可以为所欲为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该留的心眼还是要留的。”
这话听的晏殊和王小翠直点头。
几个人又喝了几杯茶后,文彦和解童婉拒了晏殊招待他们午膳的请求,本身想着要去玉轩楼看大师兄和兮择的,这事今儿个还真不能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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