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

四个月之后。

一大堆巨响之后，风清竹成功突破至鬼尊境。

算一算，换算成灵力的话应该是洞虚境了吧。

实力应该已经够他横着走了。

熟练地把被雷劈得破破烂烂的衣服换下来，风清竹出了结界。

北风呼啸而过，天地间一片莹白。

冬天了。

“潇云，出关了？快点过来！你这倒霉孩子，这么冷的天也不多穿点衣服！受凉了怎么办？”一个熟悉的身影匆匆走来，解下身上的长袍披在风清竹身上。

“谢谢师尊。”

风清竹只觉得身上一阵暖流淌过，很是舒服。

“突破了？挺勤奋啊。”苏寻殇已经明显感觉到风清竹的修为已经在极大程度上超越了他，心里很是骄傲，同时也有些郁闷，他决定，过了年就继续闭关修炼，不渡劫突破洞虚他就不出关！

不然……做师尊的修为还不如徒弟，说出去多丢面子……

他忘了，以他们两个现在的修为，基本没人能看出来……

把风清竹拉进屋里，苏寻殇给他舀了一碗姜汤：“来，把这个喝了，暖暖身子。”

“是，谢谢师尊。”风清竹听话地接过了碗。

苏寻殇满意地看着他小口小口地喝着姜汤，站起身给他切了个苹果：“你出关的正是时候，明天就是除夕了。”

“这样啊。”风清竹放下姜汤，耐心等着他的下文。

“你继续喝你的，听我说就行，”苏寻殇把风清竹头顶翘起的一小撮毛按了下去，“明天宗内会举行宴会，要不要去看看？”

“宴会？是什么？”风清竹有些不解。

“你不知道？”

“不是，弟子是说……有什么活动？”

风清竹心里也无奈啊。苏寻殇喜静，灵华宗的宴会他从来不去，风清竹自己爱黏着师尊不放，自然也没去过。在鬼域生活时也不乏战胜后的庆功宴，结果因为自己没经验而搞得简单非常。再加上自己凶名在外，也没几个人敢来……

算下来，正经的宴会他还真没去过。

“也没什么，吃过饺子后大家上前抽签，表演节目。就这些，要去吗？”

“呃……算了。”

“没事，想去你就说话，我带着你就是。”

“那……想去。”

“那好，明天咱们一起去吧。记得准备个才艺。”

“是，谢师尊。”

转天。

苏寻殇带着自家娃一起去了宴会厅堂。

刚一进去，喧闹声如潮水般涌来。风清竹不适应这种吵闹的环境，忍不住皱了皱眉。转头去看苏寻殇，他也是这个反应。

“哎哎哎，你们看那！潇——云——哥——哥——！！！”

尹苍夜嗓门大，眼睛也尖，一下子看到了风清竹，用尽全力大吼一声，生怕风清竹听不见。

全场都安静了下来，几千号人齐齐向门口的俩人看去。

风清竹：“……”他能装作不认识这倒霉孩子吗？

显然，并不能。

“见过三长老，见过君师兄。”他们只是愣了一瞬，赶紧起来行礼。这俩可都是大爷，惹不起……

“嗯。”

“潇云哥哥，快来快来，我们这桌正好还有两个空位，师叔也过来坐嘛。”尹苍夜拉着风清竹，苏寻殇紧随其后来到他们那桌。

“二位师兄也在啊。”

“嗯，小墨，我还以为你们师徒两个都要不食人间烟火了，过年了也不来参加宴会呢。”杨宇铉调笑道。

“我还好一些，他应该快了吧。”苏寻殇将手搭在风清竹肩膀上，淡淡抿嘴一笑，不乏骄傲以及炫耀的成分。

“快了？”

“那就是……突破了？十四岁的洞虚境？！”

邓白羽一口酒喷了出来，声调高了不少。

“嗯。怎么样，我徒儿厉害吧？”

苏寻殇得意地拍了拍已经要疯的邓白羽：“那么，二师兄啊，咱们打的赌……你输了。”

“行行行，我给你还不行吗？”邓白羽气的快冒烟了，肉疼地拿出一大包东西递给苏寻殇。

“打赌？打什么赌？师尊？”风清竹和兄弟俩三脸问号，歪着头看着自家的师尊。

“我们俩打赌，看这一年里你们仨谁进步最大。我本来还以为徒儿你修为太高进步会小一些而担心呢，没想到你这么争气……”

苏寻殇开心地揉揉风清竹的头。哎哟，小朋友的歪头杀简直不要太可爱哇……

风清竹：“……”

尹苍夜/尹苍蓝：“……”

他们怎么不知道？！

“呃，咳咳，当时为了避免你们修炼到走火入魔，这才没有说出去……”邓白羽把呛到的酒都咳了出来，“不过我是真没想到啊，你们这两个真是一年到头都不乐意修炼呐！不争气的逆徒……”

苏寻殇把刚才邓白羽给他的东西交给了风清竹：“给你，拿好了。”

“是。师尊，这是什么啊？”

“你之前有跟我说过你在鬼域做过影卫，我也看见过你在林子里练过暗器。刚好白羽去年得了一套上好的暗器套装，他又主动找我打赌，我就让他拿这个做赌注了。”

“啊，潇云啊，就把这个当做你的新年礼物吧。”邓白羽气呼呼地瞪着俩徒弟，还不忘跟风清竹唠两句。

“那就，谢谢师伯了。”

“哎哎哎，白羽啊，你这可就不对了。这本来就是你跟小墨的赌注，和新年礼物可没关系……”坐在一旁看热闹的杨宇铉笑得像个大灰狼。难得他有个理亏的时候，可得好好怼一怼……

“师兄，你……啊行吧行吧，来，潇云，这个给你，记得好好养啊。”邓白羽索性又送了他一个小物件，给他扔了过去。

只不过，风清竹没敢用手接，只能拿自己的外袍把那东西罩住。

“谢谢师伯……”风清竹面色有些僵硬，用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衣服上的刺球——邓白羽给他扔了个刺猬你敢信？！

小刺猬睁着圆圆的眼睛，看了看它的新主人，随后把自己埋进了毛茸茸的外袍里，舒服地睡着了。

风清竹的太阳穴隐隐有跳动的青筋凸起。

他突然觉得，他这件上好的衣服可能要不得了……

等空位差不多满了，杨宇铉走上台：“我也不废话了，还是和以前一样，吃完饺子抽签表演，都放开了玩，大过年的不要那么拘束。”

“是。”

饺子被端上了桌。

“呐，这是你的。”别人都在抢着吃饺子，只有风清竹谦让他们没有动手，准备等他们都抢完了自己再夹。苏寻殇怕他吃不上，就给他舀了一碗放在他面前。

“谢谢师尊。”

风清竹道了声谢，拿起筷子夹了一个，咬了一口。肉的鲜香混合着蘸料的味道，在口中弥漫开来。

“嘎嘣——”

“吃到糖块了？”苏寻殇挑了挑眉。小家伙运气不错啊。

“潇云哥哥，你的运气也太好了！”尹苍夜羡慕大喊。

不过，很快，他就不再羡慕了。

酒过三巡，杨宇铉又上了高台，笑嘻嘻地开始坑人：那么，今年的抽签，就用糖块来替代吧……吃到糖块的，一会儿都上来表演。”

吃到糖块的所有人：“……”要不要这么坑！

苏寻殇默默看了看他碗里的那颗糖。

随后，他默默拎起一旁的风清竹，一起上去了。

“师尊，咱们演啥？”

“我哪知道，即兴。”

上了台，苏寻殇盘膝而坐，取出一张琴放在膝上。

风清竹从空间中取出了凤澜，拔剑出鞘。

苏寻殇见到长剑，心下一喜，但面上还是没有表现出来。

“咚——”苏寻殇微动手指，奏响古琴，慷慨激昂的音符从修长的手指间泄出。

风清竹凝神细听，手中长剑开始挥动。

节奏越来越快，凤澜也逐渐显现出虚影。

《广陵散》

师尊给他弹过的曲子。

也是他唯一记得的。

凭借着自己的武功、对《广陵散》的理解还有在军营里练出来的精湛演技，风清竹很是成功地将聂政的勇敢无畏展现得淋漓尽致。

一曲终了，骨节分明的手按在嗡鸣的琴弦上，风清竹也如同羽毛一般轻盈落地，不发出一点声音。

“好！”

人群先是愣了一瞬，随后便是热烈的掌声。

师徒两个对下方抱拳一礼，道声“献丑”，走了下去。

“潇云，没看出来你这么厉害啊！《广陵散》这么快的曲调你都跟的下来！”

“过奖了，其实，能听出来，师尊有放慢速度的。”

风清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宴会太热闹，他俩都不适应。苏寻殇借口不胜酒力要回去，而风清竹也以要照顾苏寻殇为由和他一起回到院里。

伴随着钟声响起，新的一年到来了。

“徒儿，新年快乐。”苏寻殇给他递过来一大盒东西。

“这是……”

“给你的新年礼物，打开看看。”

“谢谢师尊。”

风清竹打开一看，里面居然全是糖果，还都是他爱吃的那种。

“咳，我没送过别人礼物，不知道该送什么……你入我门下之前咱们在卖糖的摊位上见过，我当时看你买的是这种，就前两天下山给你买了一些……喜欢吗？”

“喜欢，谢谢您。”风清竹捻了一块放进口中，香甜的味道在口中弥漫。

“回去吧，太冷了。”

风清竹摇了摇头。

“你要待在这里吗？”

“是。想我家哥哥了。”

“你家哥哥？”

“嗯。他非常好，很温柔，功课上对我很严，是我最信赖的人，也是我唯一的亲人。”风清竹怔怔地遥望清冷的月色，“之前……我离开他时，他跟我说，想他了，就看看月亮……”

“那，你不去看看他吗？”

“我想啊，可是……可是他不在了啊。”声音已经含了哽咽。

苏寻殇看着他的侧颜，瞥见他眼中都快溢出眼眶的水光，心里一慌。

风清竹不想被人看到他这副狼狈的样子，扬了扬头，将泪水憋了回去。

“对不起。还有……难受就哭出来吧，不丢脸的。”

风清竹还是摇摇头。

“那你这样一直把所有事都憋在心里，不会难受？”

“难受啊。可是有什么办法？他是我唯一的亲人，连他都丢下我自己走了，我就没有亲人了……受委屈了能找谁说去？还不是只能把眼泪往肚里吞？”原本清澈的嗓音现在满是哭腔。

风清竹已经背过身去，苏寻殇只能看到他的背影，看到他的肩头正微微颤抖，听到他低微的吸气声和破碎的几声呜咽，知晓他是在哭泣，心都被揪了起来。

“弟子冒昧，可以抱抱您吗？”

苏寻殇一愣，随后应了一声走过来，将他轻柔地抱在怀里。

风清竹的反应不像他想象的那么激烈，只是伸出双臂把他搂住，眼泪无声地滴落。

泪滴没入雪中，和雪融在一起。半晌，风清竹松开他，低声说道：“对不起，弟子失礼，让您见笑了。”

“没关系。回去吗？”

答案当然是不。

“唉……”他只能走上前将披风披在他消瘦的身上，“你要是想待在这里，那就待吧。记得别冻着，冷了就进屋。”

“好。”

苏寻殇进屋了，留下风清竹独自蜷缩在雪中。

天亮了，苏寻殇赶忙出门去看，发现风清竹已经蜷在树下，盖着披风睡着了。地上放了一小坛并不醉人的桂花酿。打开一看，酒只是少了薄薄一层。

容颜和平日无甚变化，只是红肿的双眼暴露了他哭泣了一整晚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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