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娘娘

到了庙会当日, 周若瑶是同李应怀一起醒的, 准确说是期待了一宿，辗转反侧没睡着。

“阿瑶，你再睡会儿吧，我还有点事要处理, 等弄完了就来接你。”李应怀把她露在外面的玉手放回了被子里, 满带着笑意说。

“不，睡不着了。”

周若瑶不老实, 伸出刚被李应怀送进被子的手紧紧拉住了他的胳膊，小声嘟囔说：“你得早点回来。”

“好好好, 保证一刻都不耽搁。”

李应怀看她那个含情脉脉, 双眸噙水的表情心里直痒痒，奈何有事在身，只得退而求其次俯身含住了她的绛唇。

等他走后，周若瑶也起来了，故意挑了件不打眼的衣裳，也没戴几件首饰，既然是偷溜出去自然不能太引人耳目。她甚至想过是不是穿个夜行衣比较好。

是直接轻功翻出宫外？还是扮成小太监？

整个上午她的脑子里都在想这些事, 可一直等到了未时，李应怀都没有来。

该是有什么事耽误了，不过不打紧, 庙会一直到晚上呢。

到申时, 等来的不是她的小应子，是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颇有母仪天下之姿, 一颦一笑风韵犹存，眼角的褶皱也无法掩盖年轻时的风华绝代。

她先是问了问周若瑶吃穿用度方面有没有需要的, 拉了会儿家常, 终于是说到了重点。

“阿瑶啊，太医给开的方子还在喝吗？”皇后娘娘低眉浅笑，尽量装作漫不经心提了一嘴。

其实周若瑶在她来的时候就已经知晓了意图：孩子。

三年多周若瑶一直没能有身孕，太医给开了各种方子，连江湖偏方都试过了，也没见成效。隐晦提过说是因为习武导致的。

“回娘娘的话，每日都按时在喝。”

帝王家没有子嗣是一等一的大事，虽然李应怀从不在自己面前提起此事，但周若瑶知道他在朝堂上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群臣几乎每天一个折子上凑逼他纳侧室。

皇上和皇后娘娘也找他提过好些次，都被他没有丝毫犹豫拒绝了。

“我绝不能负阿瑶。”

李应怀对自己的感情，周若瑶从未有过半刻怀疑，只是这是远远不是他的坚持就能解决的。

“阿瑶，本宫知道太子对你情根深种，只是身在帝王家，有没办法推卸的责任。本宫希望你能明白。”

“娘娘不必多言，阿瑶知道的。”周若瑶低垂着眉眼点头应了声，这么长时间皇后娘娘都没有亲自来提过此事，估计也是李应怀挡在了前面。

“本宫今日来就是想让你劝劝太子，纳个侧室。”

周若瑶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只是真的听到时胸口像被人挖掉了一块，鲜血淋淋，凌冽的寒风肆无忌惮往里灌着，每一次呼吸都疼得撕心裂肺。

把自己深爱的人推向别人，无论如何她都做不到。

她红润的嘴唇因为死死咬着逐渐泛白，右手的指甲也在左手的手心掐出了道道血痕。

皇后娘娘见她只是低头一言不发还微微发抖的样子，心疼得眼眶湿润了，牵起她的手噙着声道：“阿瑶，本宫知道你难受。帝王家的女子都是这般命运，逃不过的......”

周若瑶抬起头，眸子里的水汽已让视线变得朦朦胧胧，但烟波浩渺里的眼光依旧如星火。

“阿瑶做不到。”

这是她给出的回答，自始至终也只有这一个回答。

皇后娘娘走后, 周若瑶便一直坐在榻上, 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她把这些年和李应怀的点点滴滴全部回忆了一遍，深怕遗漏了哪个不起眼的细节。

想着想着嘴角不由勾起了弧度，想着想着眼泪爬满了脸颊。

“阿瑶, 我爱你。”

“阿瑶, 我想跟你一辈子在一起。”

“这辈子只要阿瑶在身边就好了，别的什么都不求。”

“你答应做我的太子妃我就不计较了。”

他的一个转身, 一个回眸，一个低头, 一个浅笑, 每个不经意的小动作，每次耳畔的低语，还有唤的每一声“阿瑶”都让周若瑶觉得自己是世间最幸福的人。

却也在此时此刻穿肠破肚，撕心裂肺疼着。

若是她没有生在江湖，而他没有生在帝王家，该有多好。

“阿瑶阿瑶，我来了！”

一阵急切的呼喊伴随着脚步声把她从剪不断的思绪里扯了出来。周若瑶赶紧理了理衣衫把残留的泪痕擦干, 挤出了个还算过得去的笑容，希望能瞒过李应怀。

“对不起阿瑶，突然有了几件急事, 处理完都这么晚了。还有点时间, 咱们快走！”李应怀冲过来，眼眸亮得出奇, 比起晚来的歉意，此时见到爱人的雀跃要多上好几分, 不由分说牵起她的手就跑。

“慢点慢点, 小心摔着。”

周若瑶踉踉跄跄跟在后面，笑得无比明媚。

此时此刻，什么都不用想，只要他在身边就好。

“等等，你准备从正门出去？”周若瑶站定拉住了他，问。

“对啊，马车我已经备好了。”

“正门离大相国寺太远了，出去还要绕好大一段路，你跟我走。”周若瑶勾勾手指示意小应子乖乖跟上来。

夜幕已经悄然降临了。

两人没提灯也不想被巡视的侍卫发现，就只是贴着宫外墙避着人，手牵手走着。

走了一会儿周若瑶停下了脚步，指了指墙说：“这里翻出去，走不了几步就是大相国寺了。”

“啊？咱们翻墙出去？”李应怀略显迟疑

“要不然呢？”

周若瑶眉眼一抬，对他提出的疑问不以为然，然后下一个瞬间突然抱住了他，一个飞身，两人就已经到了墙上。

再一个闭眼，就落在了宫墙外。

李应怀恐高，这会儿死死咬着牙关，紧闭着双眼，表情痛苦不堪。

因为这事儿，从前没少被周若瑶笑话。

男子汉大丈夫哪有怕高的道理。而且怕高的话，习武就是痴人说梦，天方夜谭了。

“小应子，睁开眼睛，出来啦。”

周若瑶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脸颊。

李应怀拍拍胸口，长舒了一口气，刚才一瞬的腾空让他还有些心有余悸，缓缓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隙。

市井人家的灯火在面前铺陈开来。不过一墙之隔，却是另一幅光景。

还有身边人的笑容，像腾空的烟火，像天际的星辉，像山间的皓月，又像万家的灯明，周围的一切仿佛都褪去了颜色。

时间要是永远停在这一刻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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