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河边。
“小姐,这……我们告诉将军好不好,将军肯定会有办法的。”
河边,正在洗衣服的墨兰看着一旁的谢宝宁再次吐血,颤抖着拿出帕子,擦拭着。可是那血像是擦不完一样,染红了整张手帕。
谢宝宁苍白着脸,摇摇头,眼神坚定的看着墨兰,其中的意思不含而喻。
“可是,这样下去,小姐会受不住的。”
“墨兰,不行,现在是大战关键时刻,我们帮不了他什么,可是也绝不能添乱,知道吗?”
“小姐……”
“你如果还当我是你的小姐,你就听话。好不好,墨兰?”
看着谢宝宁眼里的哀求,墨兰红了眼眶,缓缓点了点头。
夜间,宋弘安满脸高兴的走了进来。
“什么事这么高兴?”
坐在桌边等宋弘安吃饭的谢宝宁看着进来的宋弘安这样高兴,问出了声。
由于谢宝宁涂了一层胭脂,宋弘安也没有发现她的异常。
宋弘安一把抱起谢宝宁,在原地转了几圈:“阿宁,我们可以回家了。”
谢宝宁被转的头晕目眩。
“你快停下,转的我好晕。回什么家啊?”
“傻瓜,当然是回将军府。回去,我们就成亲好不好?”
“成亲吗?”
谢宝宁没了笑容。
“阿宁,你不高兴?为什么?”
“没有,我没有不高兴。只是突然听到这个消息,有些没缓过神罢了。”
宋弘安不知有没有信她的话,只是抱着谢宝宁的手紧了紧。
谢宝宁忍着那刺骨的疼,窝在宋弘安怀里,沉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终于,在一个月后,大军迎来了回齐宁国的日子。
这次,宋弘安没有骑马,而是让李岩带着大军先行回去,自己则陪着谢宝宁坐马车回去,随行的还有萧青涯和韩云烈。
因为此行回去途中,他们还要去看一看青禅大师。
谢宝宁本来就打算去找青禅大师,原先还不知道该怎么说,没想到现在不用找借口了。
六日后,宋弘安一行五人到达了龙安寺。
没成想,他们刚下了马车,寺门口就有一个小和尚迎了上来。
“师兄,你回来了?”
“哎呀,是小青山啊,都长这么大了。”
萧青涯揉揉小和尚的脑袋:“师傅果然是神棍,连我何时回来都知道。”
“师兄不可瞎说,小心我告诉师傅。”
青山看向萧青涯身后的几人,在谢宝宁身上停顿了一下,然后收回目光:“阿弥陀佛!几位施主好。师傅说今日有贵客远道而来,特让小僧在此等候。”
几人面面相觑,最后目光都停在宋弘安身上。
若说贵客,那他们几个人当中,也只有宋弘安这位镇国大将军才能当的起“贵客”二字了。
几人跟在青山身后,向龙安寺里面走去。
一路上,谢宝宁不停打量着这里。
龙安寺和谢宝宁在现代见过的寺庙完全不同。
在现代,人们更多的是把寺庙当做旅游的地方,听到的是欢声笑语,看到的十有八九是拍照的游客。
而在这里,回荡在寺院里的是诵经声,鼻子里闻到的是浓浓的香火味,目之所及,皆是虔诚的拜佛之人。
而她奇异的发现,自从进了龙安寺,尽管宋弘安牵着她的手,她身上的疼痛之感竟然也没有了。
这个发现令她欣喜若狂。
直到他们见到了青禅大师。
谢宝宁原以为青禅大师就像她看过的电视剧里那样,光头,胡子花白,一身袈裟。
不曾想,青禅大师看着竟是这样年轻——至少在她看来,真的很年轻。
青禅大师一头青丝,身着一袭青衫,坐在大殿之内,看着其他小僧诵经。
若不是脸上那深深的皱纹,谁会相信这是一个年过百岁的老人。
“诸位一路辛苦,先随青山和众位小僧一同去用些斋饭吧。”
“多谢大师。”
“谢小施主可否先留一步,老衲瞧谢小施主,与我佛甚是有缘。”
在宋弘安几人快走出殿门时,青禅大师开了口。
“大师,阿宁今日身体不适,明日我再与阿宁陪大师参禅如何?”
“宋将军何不听听谢小施主的意见,毕竟,谢小施主远道而来,想必是见识颇多的。”
青禅大师说到“远道而来”时,加重了语气,眼睛直直盯着谢宝宁。
谢宝宁白了脸色,感觉自己的灵魂似是被青禅大师看穿了一般。
“阿宁,你怎么了?”
“辰逸,你先和他们去吃饭吧,我陪大师坐坐。”
“那你?”
宋弘安看着谢宝宁苍白的脸色,还是不放心。
“我在青禅大师这里,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我一会儿就去找你。”
看着几人走远,青禅大师示意谢宝宁关上了殿门。
“谢小施主请坐。”
谢宝宁踌躇一番,跪坐在青禅大师对面的蒲团之上。
“谢小施主知晓老衲为何要留你吗?”
“我,我不知。”
“谢小施主当真不知,还是自欺欺人呢?”
谢宝宁沉默着。
“佛曰,缘来则聚,缘去则散。谢小施主以为,你和宋将军这缘,聚还是散?”
“大师,我只是想和他在一起而已,就这么简单的一个愿望,大师能不能帮帮我?”
谢宝宁想到来这里以后自己身体再也没出现异常,不免眼带期望看着青禅大师。
“谢小施主是要老衲逆天改命?”
谢宝宁摇头。
“谢小施主还不明白?你本就不属于这里,强行留下来,对自己,对别人,都是百害而无一利。”
“大师,你们都说我佛慈悲,可是若他真的慈悲,当初为何不顾我的意愿,将我带来这里,现在却又告诉我,我不属于这里。”
坐在蒲团之上的谢宝宁泪眼朦胧的看着青禅大师。
“施主何不看看这个再考虑去留?”
说着,青禅大师拿出一个巴掌般大小的琉璃球,递给谢宝宁。
谢宝宁接过琉璃球:“这是?”
青禅大师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一下琉璃球,只见本来晶莹剔透的琉璃球里,竟然出现了许多诡异的画面。
一个酷似宋弘安的白衣男子,一朵洁白的花朵,漫天的鲜血。
谢宝宁看着那朵花慢慢变成了一个人,看着她对男子表白,看着男子沉默不语却满含爱意的眼神。
最后呈现在谢宝宁眼前的,是那朵变成人形的花朵将满是是血,酷似宋弘安的男子抱在怀里,流下了血泪,最终将自己染成血红色。
谢宝宁睁大了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流下,嘴里无意识呢喃:“尊上……”
“想必谢小施主都想起来了?”
是的,她都想起来了。
五百年前,她本来只是山间一朵有灵识的小野花。偶然一次机会,她被魔界之人带回了魔界,种在了那个被魔界之人称为“尊上”的男人的屋里。
男人贵为魔尊之子,却温柔至极,日日给她浇水,与她说话,百般呵护。
久而久之,他用了情,她动了心。
魔尊一直渴望着能与天界和平共处,不再有战争。
近日,天界传来消息,只要尊上愿与天界五公主成亲,那么天界愿与魔界达成共识,和平共处,井水不犯河水。
尽管尊上不喜那位公主,为了魔尊的愿望,还是答应了这门亲事。
怎奈,天界竟是一群宵小之徒,趁着大婚之日,肆意虐杀魔界众生。那个温柔至极的男子也在那一场大战中身负重伤。
最后关头,尊上竟将自己的真身,一朵血红的幽莲花显现出来,只为保护那一朵小白花。
谢宝宁至今记得,尊上的最后一句话是喜欢。她明白,那是尊上对她心意的回应。
她不知道自己找了尊上多久,久到她几经转世轮回,久到她忘了他。
“大师,这就是我会来这里的原因吗?”
“谢小施主,世间之事,万事有因必有果。你本就该消失于五百年前,是有人做了有违天道之事,才会让谢小施主在这天地之间有了一席生存之地。”
谢宝宁呆呆的看了半晌青禅大师手里的檀珠:“大师,他还能撑多久?”
“不过两年。”
“两年……他二十四。那时候他是不是已经忘记了我,娇妻在侧,儿女双全。”
“阿弥陀佛。”
大殿内,两人安静的坐着。
“青禅大师,我和尊上,我们,我们真的无法在一起吗?”
“唉。”
青禅大师叹了一口气。
“谢小施主,你如今的身体状况如何,不必老衲多说,你孩明白。至于宋将军,没了主魂之人,如何长久?”
“谢谢大师,我明白了。”谢宝宁双膝跪地,朝青禅大师磕了三个头,“请大师救救尊上吧,我知道您有办法的。”
“人间情爱,万般不由人,不由人。”
青禅大师站起身,转过身看着身后的佛像,闭了闭眼睛:“你先回去吧,到时,老衲会找你的。”
谢宝宁又磕了三个头,才双手撑地,慢慢站了起来,拖着沉重的步子向外走去。
在她的身后,青禅大师一双眼睛却透着落寞,看着她的背影呢喃了一句:“无忧,他的灌溉之情,你等了他五百年,那我这三百年的轮回寻觅,该如何?”
若谢宝宁此刻听到“无忧”这个名字,她定会想起,在她等待尊上的第二个一百年里,那棵默默为她避风遮雨的菩提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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