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南风阁内(二)
青黛本该和重锦喜来一块儿走的,抬头望见听风轩檐下挂着的串串檐铃有几处锈了,便让那二人先走,自己去屉里拿出几串新的。
“青黛事必躬亲,这样小事哪儿犯得着你来做!”重锦、喜来笑他操劳,果然先行离去。
“你寻由头留下,有什么事?”露落道。
青黛褪去笑意,如同花谢一般。“露落哥,你老实告诉我,接下来你要如何?”他脸色凝重。
露落沉吟片刻,终是垂下眼,不说一字。
青黛拧着眉,急道:“你连我也不告诉么?你说会尽人事,那就是不知天意呵——既这般严重,咱们总要有个对策,便是我不能帮你出主意,也能分担忧愁。”
露落叹息,许久才道:“你也不想他死是不是?”
这是什么意思!青黛有些气苦,死死瞪着露落不说话,眼睛却红了,慢慢蓄起一汪莹亮。露落起身捏着袖子给他擦眼睛,青黛避了避,哭道:“在你心里,我原这样恶毒,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原是虚的!”
露落、青黛、喜来三人均是南风阁老板的养子,是拜过天地焚过香的义兄弟,感情深厚,本来还有一位,却是命蹇,未及弱冠就被阎王老子收去了,在此不赘述。青黛向来最好气性儿,现在这样说,必是被伤了心了。
露落拢住青黛的脖颈,道:“你总是多心,我本不是那个意思。”他抚了抚青黛交领深衣上的点点白梅,领子饰以襕边,是浅浅的碧色。青黛最适合这样干净的颜色,嫩而不娇,雅而不素,同他的人一般。“我是想,你未必看不出来此次的矛头尽是冲着索欢的,他没了,南风的困境大抵就解了,你向来把南风看得比天大,竟也不肯舍了他。”
青黛擦了泪,道:“哪里就能轻易舍了!日日都看见的人,和你们比起来也不差多少,若要较真儿,不过就差一炷香罢了,若能渡过这劫平安归来,补上就是。”
露落点点头,却道:“现在连一点消息都没有,待他回来再说。”
青黛微微一笑,“好在索欢有些道行,自放出消息起,不知多少人急得跳脚,明里暗里要救他出来,省下我们许多功夫。”又略不甘道:“可惜我们被身份拘着,南风又被监管了,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使不出!”
“谁叫对方是那么个角儿呢,硬碰是肯定不行的。”露落道:“当务之急是弄清楚他们究竟为何要抓住索欢,才能对症下药。”
“还要确保索欢无虞才行,我看那个钱老爷跳得最凶,有的是钱,就推他出去如何?”
“有没有当官的?”
“有肯定有,可官再大能大过宰相?”青黛迟疑道:“当官的有官帽压着,不比有钱的放得开手脚,况且……除非不要前途不要命的,哪个官员敢敲锣打鼓地和个男倌搅在一起。”
“我们被人盯着,不好太过招摇,也只能这样了。”露落按着眉头考虑了片刻,摘下中指上的戒指给青黛,“交给重锦,现今他是自由之身,方便办事!”
青黛紧紧握住戒指,双色菱形碧玺的戒面硌得他手心生疼,南风主人的信物,谁也不会小看,青黛紧张而郑重地点头,又听露落道:“还要防着阁里的人坏事,你去敲打一下,千万别要咱们自己人把索欢给害了。”
“那是自然。”青黛看着露落眼下的青黑,知他操劳辛苦,便道:“你赶紧回屋睡会儿,余下的交给我们去办就可。”又怕他不听,出去时便悄悄儿地吩咐龙井和水儿多看顾着,泡茶要泡安神茶,点香要点安息香,窗上挂着的雀儿太吵,莫忘了移到外屋去……如此种种,皆是些微末如发旁人注意不到的东西。
他先将信物速速地给了重锦,说了几件要注意的,又马不停蹄去办另一项差事。
露落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刚进南风那会儿,索欢十分浅薄乖张没道理,说句不好听的,如不是有露落兜着,义父早剁了他丢去喂狗,哪能修炼到现在的八面玲珑?直到现在十分的性子收敛了九分,还有人恨不得嚼了他的骨头呢!其实大家都清楚得很,一个天生地长的人精,少不得有人要嫉恨的。
青黛心里苦笑,莫说旁人,便是自己,早些年都有一段时间,莫名其妙地讨厌他,后来偶然看到一句“既生瑜何生亮”才恍然大悟。
这差事着实不好办,搞不好会适得其反,青黛向来宽仁,不愿凶神恶煞的,便携了喜来一起去,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双管齐下,效果出奇地好。即使不好……青黛看了看得意洋洋的喜来,愧疚地想:也不是我一个人担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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