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襄阳王府后苑。
清泠泠的月下,有一道修长的人影静静地伫立在斑驳的流华之中。此刻,他正微仰首,似是轻轻叹了口气。
那日府中与包拯他们相会后,慕容君笙便早已经料到以赵爵的性子和能耐,都断不会如此轻易地真正相信自己,也深知还会有试探降临。只是,却没想到这一来的便是个毫无转圜余地的诛杀令,更令他始料不及的是,下手的对象竟然还是与自己深有交情的东方奕。
由此令,便足可见赵爵此人其心之狠,而自己于他究竟是处在什么样的位子上,又有什么样的分量,更是管中窥豹,不言自明了。
如此想着,慕容长出一口浊气,暗暗苦恼: 纵然是完全没有交情的人,尚难下得手去,更遑论是他了——于自己有着大恩的师父。东方奕以药医闻名于人前,且堪称鬼才。只是不知他向来淡泊人世,怎会在自己离去后,亲身参与此事,难道是和自己有关?还是与包大人有关?虽看起来平日里颇为不羁,其实为人处世素来仔细谨慎,怎会留下如此漏洞让赵爵发觉?
“唉。”慕容君笙思虑间,不由地便又是一叹。
“慕容公子可是为了我义父的交代而忧虑焦心?”他正暗自思忖间,耳畔突然传来一熟悉而清脆的女声。
“原来是吕小姐。”慕容君笙回过头,冲她淡笑着示礼,语带关切地问道:“没想到这么晚了,你还在没有歇息。可是有事?”
“呵呵,有事的那个人分明是你,竟还能笑着关心别人。”吕祺澈一声轻笑,又道:“明日便要出门前去执行任务。不知慕容公子可曾做好了准备?”
“既然小姐已然知道王爷对在下的吩咐,那么在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说到准备嘛,”慕容君笙摇头一笑,并摊开双手,直接问道:“想必吕小姐也知道我与他的关系非比寻常,又当能如何。此事若是交由小姐,又该如何?”
闻言,吕祺澈不由地一愣。自己原是问他,也知道这件事对他来说绝非是易事,可没想到他虽是烦恼却竟也应得如此坦然,甚至还将问题又抛回给了自己。
“这件事慕容公子问我恐怕是找错了人。你和我本就是不同的人。”说到这里,吕祺澈转眸望向他,自嘲般地轻轻一笑,续道:“换做是我,也许就简单那多了,谁让我本就是个无情冷酷之人。”
“你。。。。。。”此话说得如此直率,倒让慕容君笙一时间开不了口去,望着她。而她清寂、落寞的眸中正映着那个人皮面具之下早已看不出本真的自己。
二人在月影下沉默了片刻,到底还是她先复了素来清淡的笑颜。而后,想了想,又抬眸朝他正色道:“其实不管如何困难,做你自己认为该做的就好。”
她为何会这样对我说?慕容念头一动。
然而纵是微怔,转瞬间却已复了心绪。慕容君笙眉目间却带了惯常的笑意道:“其实,既为王府中人,身为王爷的入幕之宾,在下本就该排除一切困难替王爷分忧的,又何敢多虑其他。”
“既然慕容公子你心中已有计较,那么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时辰也不早了,恕祺澈先失陪了。”吕祺澈淡淡道,微屈身一福缓步而去,曳地的长裙亦随影而动。
慕容君笙望着月色银辉下那个淡荷色的身影缓缓离去,并渐渐消融于月夜中的背影,想起方才与她的一席话,又想起之前一次次与她相逢的情景,有些出神。只觉得她看似深沉淡漠,却又目色灵澈,神秘中隐着清透,分明是个江湖杀手,偏却有闺秀般的温文婉然,真是个谜一样的人。
当然,要事临头,也容不得他多想其他,看了看已经渐斜的一轮清月,就着一地星辉,举步返回了自己的房中。
一日后的晌午时分。
比起数月前略显萧瑟的景象,如今一方小小的邓城在包拯的治下到底是已经繁华和喧嚣了不少,街上随处可见的是叫卖的小商小贩,街边的酒楼茶肆中亦是宾客盈门,一番好不热闹的景象。
此刻,清祥酒家二楼的临窗的雅座上端坐着一位着藏青色衣着的男子,他一边静静地打量着楼下的街景,一边轻轻摇动着手中的一把玉柄折扇,时而啜饮着醇厚的美酒。
看着这一切,他面上虽并无表情,而眸底却隐隐跃动着几分欣悦的笑意。
“马公子,近日怎么都没看你来这儿?”一旁的雅座上,忽然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可不是。近日来家父身染怪疾,我哪儿还有心思出门。”那位唤作马公子的年轻人闷声应道。
闻言,背后的不远处坐着的那青衣男子眉峰一动,原本打开的折扇收了起来。
“那现在情形如何了?可已痊愈?”旁有一人关切道。
“没有。服了不少药,如今才略有些起色。”
“哦。对了,我前日在街上药铺门口碰到了王公子,匆忙之间他神色焦虑地告诉我,他家老父也不幸染上了重疾呢。”
“啊?怎么会这样。”
“谁知道呢。唉。也真是倒霉了。”
听到这里,青衣男子“嚯地”放下了手中的酒盏,从身上摸出了几锭银子放在桌上,起身离去了。
话说这青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到了邓城的慕容君笙。
他是清晨到的邓城,没有去府衙见包拯,也没有去立刻去找东方奕,而是不慌不忙地在客栈中先歇上了一会儿,而后待得开市后,又到街上闲转了半日。以他如今的身份,在未思清想明以前,的确不便贸然前往。
经过一番打探,慕容君笙了解到,方才隔壁席上几人谈到的有的是这京西邓城当地甚有名望的乡绅,虽非官员,却与京城或是各地上层官员有着各种不为一般人所知的关系,而有的则是已经告老还乡居于此地的官员,人虽已不在庙堂,但与朝中还是有着一些联系。而他们中接连几人都已染上了重病,有的失了常性,有的昏迷不醒,久治不愈之下,他们的家人只得在城中四处悬赏求医,在精通医理的高人救助下,终是有所好转。
待了解这些以后,直觉以及多年来的经验告诉慕容君笙,这些与他眼下所要办的事情必然有所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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