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溯洄从之（七）

清橦没有说话，过了半晌才笑了一下：“别说一些傻话的，我身陨秽祟便会和我一起死。你想帮我逆天改命？怎么改，用你的命还是景玄的？能代替我命格的只有上古神族血脉或者玄龙独胎，天下只有你和我是最后的上古神族，只有景玄一个玄龙独胎！”

清橦垂下了眸子：“我其实早就无所谓，秽祟的诞生是我的过错，这本是我的劫数。你如今也已经成婚，有爱人有孩子，可以过得很好。阿梧，我希望你过得好。”

凤栖梧沉默了一会，轻轻抱住清橦：“不论如何我会陪你，你不要担心，不就是大不敬之地，我陪着你一起进。就算燃尽凤凰明火，我也会救你的。”

“阿橦也是我最重要的家人，阿橦也该美美满满的过好了一生。 ”

清橦走后，天君便从暗处走了出来。天君上了台阶，从腰间取下一枚锦袋，道：“回来时路过望月山，便捎了些白桃蜜饯回来。”

凤栖梧将孩子交给天帝，拆了那锦袋，没吃蜜饯，而是开口道：“刚才元君来过了，你听到了所少？。、”

天帝抱着婴儿在羽霖云身旁坐下，道：“不多，就一点。你们要一起去大不敬之地吗？”

“阿橦看见了自己的死因，她会陨落在大不敬之地，我得去看看，说不定能把阿橦夺得一线生机。”

天君轻轻嗯了一声，怀中的婴儿却忽的咿呀起来，蹬着腿踢开了襁褓，露出脑袋上一对漆黑的小龙角，屁股后头胡乱摆动着一条龙尾。

“云舟不开心了，大概还是喜欢你抱。”天帝笑道，将婴儿递回羽霖云。凤栖梧抱着小儿子，嘴角抿起极淡的一点笑。

景云舟立在不远处，失了神般地瞧着这一幕，从前只能在记忆里拼命回想的模糊画面，如今真切目睹。他忽然觉得鼻子一酸——原来他也曾有过这样美满的时刻。

“父君……”

景云舟抹了一下眼睛，眼前的景象轰然坍塌，他整个人也跟着猛地下跌，惊慌中伸手向前朝凤栖梧他们所在的方向抓去，却抓了个空。

不知过了多久，双脚毫无征兆地触及地面，景非容踉跄了几步，睁眼发现自己正险险停在湖岸边，再多迈一步便要跌进去了。

周围皆是主紫竹，景云舟抬头便瞧见一栋熟悉的小竹楼，认出了这里是冥界的紫竹林，也是清橦的家。

“我看着办便是，你无需插手。”

交谈声传来，景非容转过头，发现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两个人，红衣的是凤栖梧，青衣的自然是清橦。

“你的元神撑不住这样的战事，况且你才诞下五殿下，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五殿下日后没有凤凰一族血脉的支持会很麻烦。”清橦垂眸认真道，“前几位殿下都是龙凤胎，唯有五殿下是玄龙独胎，日后是要继承帝位的，不该出纰漏。”

“天权王尊，我倒希望他们一个都不要沾上这些。”凤栖梧满不在意道，“谁爱当天帝，谁便千年万年地当着。”

“无论如何，这是我的生死劫，我自己来处理就好。”

“罢了，你只答应我，别想着用图腾。”凤栖梧看向清橦到“当初我以图腾镇压了不足千年，便遭受反噬，你不能同我一样犯糊涂。”

清橦却笑了笑：“若不是你遭了反噬，景玄那厮哪有机会日日照料在你殿前，最后趁我沉睡 把你拐走。”

清橦说着化作蛇尾，脖颈后的图腾出现在手背上。

凤栖梧无奈伸手揉了揉清橦的头。

未等他深想，眼前的场景又开始崩塌

再落地睁眼，是在天庭花园里，天君抱着两个多月大的五殿下，与凤栖梧站在一起，正瞧着远处恢宏的落日。

“你和元君何时去枯泽之境？”

凤栖梧回答：“还有一个月。”

“清橦已经镇守了大不敬之地万年，我和秽祟也不是没有打过交道，我还要保阿橦分毫不伤。”

天君笑而不语。

怀中的小龙又咿咿呀呀起来，伸手朝凤栖梧要抱抱，凤栖梧将他抱过去，捏了捏他的手心，忽然道：“等会儿我去元始天尊那一趟。”

天君并不惊讶，但仍问道：“去做什么？”

“为云舟求一颗菩提子，我之前便与你说过了。”

天帝点点头，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道：“好，云舟我来照顾便是。”

“嗯。”凤栖梧将小龙托起来一些，声音柔了几分，“阿舟，喊父君。”

天君轻声道：“哪里能这么快开口叫人，你就那么想听？”

凤栖梧笑了笑，温柔地看着手中龙尾乱摆的小龙，道：“想，想听云舟喊我一声父君”

残阳如血，景云舟站在他们身边，无声哽咽着流了满脸的泪。

凤栖梧不多时后便动身去见元始天尊，天君抱着小龙站在原地，直至明月高悬都未曾离开，景云舟也不知他在望向哪一处。继而光影瞬变，星闪云移，再一眨眼，已是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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