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废棋当弃

来人一身深蓝色的锦衣，衣领镶嵌着云纹，年纪只在二十七八岁。男子虽然衣着低调，但有人就算穿布衣，也掩不住周身的气势。

“拜见陛下。”两人不约而同地屏气凝神，齐齐行礼。

钟离逸尘不便行礼，所以只是象征性地弯下半个身子，而归雪则是恭敬地行了礼。

“不用多礼，坐吧。”萧夜宸摆摆手，然后直接坐到了主位。

百里归雪抬起头的时候，一双眼却目光灼灼地看了一眼对方，才又低下头。

被如此注视着，萧夜宸自然能注意到，她歪头一笑：“既然不想坐，那便站着吧。”

归雪没说话，目光到底是收敛不少，站在轮椅后，推着钟离逸尘换了个方向。

“皇……”

“就叫我萧先生吧，”萧夜宸开口打断，然后抬起手伸向桌上的茶壶。

“怎敢劳烦萧先生亲自动手。”归雪边说便拿起茶壶，给萧夜宸倒了满满一杯。

萧夜宸依然保持着微笑，不过，他毕竟是只老狐狸，怎么会看不出归雪是故意的。

“茶水烫手，萧先生小心。”

说完这句话，归雪重新站回了钟离逸尘的身边。

萧夜宸看了一眼满满的茶水，开玩笑般说：“你的姐姐们真是太宠你了。”

姐姐们……百里归雪心下思忖，这是把孟姐姐也算了进去？

“萧先生羡慕了？”归雪也用开玩笑般的语气回敬，“但在我看来，是有人被爱着却不知足。”

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钟离逸尘不得不出声提醒：“百里姑娘，慎言。”

被提醒的百里归雪微微一愣。

的确，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选秀的事情已经过去，孙尚书也已经被关进了大牢。

之前的事情已经结束了。

归雪想了想，于是开口问：“袭击萧夜明的人，都已经杀了吗？”

萧夜宸脸上笑意不变：“为什么要杀？”

这个老狐狸……居然用问题回答问题。归雪磨了磨后槽牙，不过，这个问题也让她确定了射箭的人究竟是谁的人。

如果是西域的人，留下的定是解决后续问题的死士。从死士的嘴里是逃不出话的，他们可能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杀死萧夜明。既然没有必要杀|……

钟离逸尘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穿梭，顿了顿，便了然地说：“袭击萧夜明的人不是西域暗探的人，而是……您的人。”

“是啊，还是钟离聪明，只听了几句，都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便知道那些人是我的人了。”萧夜宸毫不吝啬对钟离逸尘的称赞。

谁懂你们这些聪明人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归雪在心里啧了声，面上没有显露分毫：“但是，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并没有非死不可的理由。”

还有杜瑾然。

百里归雪不信萧夜宸猜不到西域暗探一定会解决杜瑾然。

轻轻叹了一口气，萧夜宸继续说：“是，他不需要死。西域暗探只是想找一个能对付我的棋子，无论是朝中重臣，还是皇室宗亲，不一定是他，棋子废了，却也没有再用之理，杀他这件事，谁做都是一样。但对于萧夜明而言，死亡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当年我没有救下昭乐的命，但对于三弟，我已经仁至义尽。”

“那杜瑾然……”归雪欲言又止。

“她也是一样。”萧夜宸静静地说，“对他们而言，死在一起可能会更好。”

听见萧夜宸如此平静地说出这句话，百里归雪却感到难以言喻的害怕与寒冷。

如果这是四年前，萧夜宸可能会放过萧夜明一马，如同放过当年的姐姐和姐夫那样。

但，这是四年后……

无论给太子下毒，使萧夜宸与孟清蝶离心的计策是不是萧夜明设计的，他都已经触到了萧夜宸的逆鳞。

这次的孙尚书等人，也是继续清算当年暗中支持杜皇后的人，然后，再进一步安插进完全忠于自己的人。

百里归雪不愿再深思下去，她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

“那么，当年的钟离丞相被灭门一案，您是否已经知道了罪魁祸首？”

此话一出，钟离逸尘惊讶地看向了百里归雪。

萧夜宸也看向了面前的女子，这是他进屋以来第一次正眼看百里归雪，对方挺直了脊背，平静地与他对视。

四年前，百里归雪和他坐下来差不多高，如今再看，却是已经比他坐下来高多了。

他微微眯起眼，沉声问：“如果我说我知道这个人是谁，你要做什么？”

同样是问题回答问题，但和刚才还算融洽的气氛不一样，百里归雪明显感觉到，对方要的是她的一句实话。

真实的、心中所想的话。

她要做什么，当然是……

“当然是杀……”了他。

一直没开口的钟离逸尘此时却开口：“我们只想让罪魁祸首伏法谢罪。”

这句话听上去好像和百里归雪说的意思是差不多，但其实是不一样的，前者听起来是在泄私愤，而后者则是公事公办。

“那么，现在还不是告诉你们的时候。”萧夜宸边说边看向手边的茶水。

百里归雪明白了，纵然她多么想早点完成自己这桩心愿，都必须等到萧夜宸所说的那个时机。这也说明，这件灭门惨案，牵扯的事情比她想象得更多。

钟离逸尘看百里归雪没有动作，于是自己出声问：“可否能告诉我们……关于当年卢总镖头的谣言，是否确有其事？”

百里归雪惊诧地看了钟离逸尘一眼，她不明白对方为何会这样问。

但此时，萧夜宸却勾起了唇角，抬手放在桌边，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说：“为什么你想问这个问题呢？”

百里归雪福至心灵，迈步向前，重新给萧夜宸倒了杯茶。

“这件事情不是西域暗探做的，应该是您让人散布的消息。”钟离逸尘缓缓道，语气比刚才更加笃定，“这是我在收集了这段时间的所有信息后的推测。斗胆问萧先生，这件事是不是和罪魁祸首有关？”

听到钟离逸尘的话，颜珞端起茶盏的手一抖，顿了顿，她才将茶盏双手送至萧夜宸眼前：“萧先生请用。”

萧夜宸看了对方一眼，然后伸手接过，喝了口茶，然后问：“为什么你觉得是我让人散布了谣言？”

百里归雪退回原位，她也很好奇这件事。

“因为西域暗探杀死卢老爷并没有获得任何好处，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们做的，为了掩盖之前的一些事，但没有必要做得如此直接。”

也是，百里归雪想起之前被困于拍卖会时的经过，如果江离埋伏在她身边是为了杀她，应该会在更加恰当的时机，但显然无论是斗笠男还是裴珺，都没有杀她的打算。那么，江离暴露自己，要么是他已经没有必要再卧底，要么就是需要杀掉另一个人。

扶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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