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这个时间点无论出现在何处,其实都不太合理,何况是出现在郊外的乱葬岗,简直想想就令人毛骨悚然。如果是四年前的颜珞,估计就算有人悬赏千金,她都不会深更半夜去乱葬岗。但这次,她却自己主动提了出来。
月亮躲在云层之后,只散发出淡黄的光晕,天上一颗星子都没有。树林里几近漆黑,偶尔传来几声喑哑的鸟鸣,若是胆小的人在深夜里忽然听见,肯定会吓出一身冷汗。
颜珞胆子不大,来之前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又带着火折子,能在黑夜中行走。说起来,这算是第一次两人约好来日相见的地方,却没想到,会是在这里。
这样想着的颜珞,差点忍不住笑出来,自己还真是别具一格啊。
即使如此,半夜的乱葬岗还是很吓人。
已经离乱葬岗越来越近,颜珞远远瞅见一个在树下等待的身影,哦,还拿着一个铁锹,简直是杀人埋尸的不二量器。
非常自觉嘛。颜珞在心里满意地点点头。
“来得挺早啊,先去看看埋在哪里。”颜珞说着,就往前走去。
乱葬岗顾名思义就是那些无人认领的尸首所埋葬的地方,很多都是就地掩埋,连块碑都没有。
“怎么找,白天都很难看清,现在更难下手了。”裴珺边说边扛起铁锹。
颜珞不慌不忙地向前走去。
“其实大沈少卿还是很有人情味的,他的手下做事也断不会粗糙,就算是乱葬岗,按沈少卿的规矩办事,新坟下葬都会立碑、烧纸钱。”
坟地里坑坑洼洼,鼻翼萦绕着难闻的腐化气味,裴珺皱了皱鼻子,还是跟了上去。
“新坟都在东边,走两步就到了。”颜珞举着手中的火折子,不时低头查看。这几日没有下雨,土层坚硬,倒不会踩一脚的烂泥。
又往东边走了小半柱香,颜珞弯下腰照亮眼前的简陋木板制成的墓碑,如自己所想那般,阿萝刚立的墓碑很好找,轻轻一笑后,这才停了下来。
裴珺也凑了过来,看了一眼木板后,便放下了扛着的铁锹。
“埋得应该不深。”颜珞看了一眼周围大大小小的坟包,还有裸露的一些腐烂血肉。夏天酷暑难当,埋在土里腐烂得快,也会吸引一些野外动物。
裴珺一声不吭,埋头苦干。
颜珞在旁边蹲下来,从怀里拿出一个黑色的小瓷瓶,晃了晃,然后便悠哉地等着:“小心点,别一锄头下去伤到了阿萝。”
深夜蝉鸣不断,天气也依然炎热,裴珺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放心吧。”
坑确实不深,没一会儿,颜珞就看见了熟悉的囚服衣角。她当即喊道:“等一下。”
经她这么一喊,裴珺自然也就停了下来,两人一起蹲下来,用手扒拉面前的坑。颜珞很快摸到了阿萝的手,手指冰凉。
阿萝大半个身体已经全从土里被刨了出来,裴珺抱起对方的上半身,用手掌轻拍对方的脸,却没有得到半点反应。
然后,他伸手试探了一下阿萝的鼻息,不一会儿便收回了手,着急地问颜珞:“她都没呼吸了!”
但颜珞没有理会,她抓住阿萝的手就开始把脉。于是,裴珺便看见颜珞慢慢蹙起眉,又在片刻后,抚平了眉头,对他说:“别慌,这是药效还在发挥作用,她很快就会醒。”
“你给她吃了什么药?”裴珺问,“这种药是不是很珍贵?”
颜珞拿出刚才的黑色小瓷瓶,然后拔开了药瓶,顿时,一股恶臭顿时弥散开来,接着,颜珞将瓷瓶放在了阿萝的鼻子下。
这股臭味比鱼虾的腥臭味还要臭很多,甚至比此处的的尸臭味,还要臭上十倍。
裴珺在闻到这股臭味的下一瞬间,就把口鼻扭到一旁,差点就干呕了出来。
几乎与此同时,他怀里刚刚还没有声息的阿萝此时突然“诈尸”般剧烈地咳嗽起来。要不是两人都知道阿萝还活着,这一幕就相当地惊悚了。
“这就是江湖中传闻的‘假死药’。”颜珞收好瓷瓶,然后从鼻孔里取出两团棉花,“顺便一说,这药可贵了,可不算在人情里。”
听见阿萝咳嗽,裴珺大喜过望,刚想对她说什么,便看见对方下一瞬就又昏了过去,然后就听见颜珞的话。
他问:“她怎么昏了?”
“躺半天了,四肢乏力,同时又渴又饿,怎么可能不昏。”颜珞笑了笑,似乎心情很不错,“你把她带回去,不出一个时辰就会醒,会喊饿,到时候先喂点粥,不过,你要是嫌麻烦,我可以帮你照顾两天,只要……”
话说到这儿,颜珞便停了下来,裴珺见她说得好好的,却突然停下,便低头看过来。
颜珞压低声音,声音里原本的笑意却一下全散去,声音激越,却让人心下一寒:“只要……你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裴珺仿佛被点了穴一般呆呆地不动。
不知是被吓住,还是在找什么借口。颜珞觉得应该是后者,虽然拿出了她身为玄苍教圣女的架势,对方可没那么容易被吓住。
“我调查不出你的身份,这不算太奇怪,但奇怪的是,你当初为什么刚好在祈安县。”
颜珞缓缓说着的同时站了起来,向外走出了两步。
“你出现的时机,每一次都那么好,我无法怀疑,却也无法不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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