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不要心软

“没、没有，我和你小舅舅讲故事呢，哈哈哈。”颜珞尴尬地笑了几声，然后对着孟清佑猛使眼色。

孟清佑也不是白吃这么多年饭，立刻明白颜珞的意思，于是说：“轩儿乖，舅舅明天给你转个糖人回来，帮你赢个好大的一条龙回来怎么样？”

被成功吸引注意力的小凌轩，一双大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还没等他重重点头，另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就知道宠他，你们也不怕他吃了烂牙。”

孟清蝶从小凌轩身后的走廊那一头走过来，瞟了一眼孟清佑手中端着的汤盅，面色略有和缓：“过来吧，今天就在院子里吃。”

这句话就是孟清佑也留下的意思。

孟清佑看了看颜珞，又看了看孟清蝶，有些意外地说：“你们不背着我讲一些我不能听的事了？”

不怪他惊讶，一开始，颜珞和孟清蝶都没想把他牵扯进来，一方面是孟清佑没接触过朝局，更没了解过江湖，将他牵扯进来，实在百害而无一利。而且孟清蝶也有私心，她虽然“躲”到了孟家，但并不想把自己的家人都祸害了。

听到孟清佑，正处于对什么都好奇的这一阶段小凌轩立刻问：“什么事情小舅舅不能听？”

孟清蝶顿时瞪了孟清佑一眼，让后将小凌轩抱起来，捏了捏他柔嫩的小脸：“你的小舅舅想听姐姐和娘说悄悄话，轩儿啊，你觉得这样对吗？”

“不对！”小凌轩顿时双手叉腰，摆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说，“小舅舅怎么能偷听姐姐和娘亲说话！”

不是，为什么我是舅舅，颜珞却是“姐姐”呢？孟清佑很奇怪，而且孟清蝶非但不生气，还鼓励他这么做。

这到底是为什么？

孟清佑不知为何有一种预感，要是小凌轩长大了，肯定是不得了的人物。

要是颜珞知道他此时的想法，肯定会暗暗翻个白眼，让小凌轩从此远离他，免得变成一个自以为很有情趣，其实无趣得很的人。

孟清佑却一点也不知道这一点，这家伙看起来叛逆，但其实一件出格的事情都没有做过。

孟清蝶抱起小凌轩走到石桌前坐下，侧过身瞟了一眼孟清佑，然后开口道：“父亲和我说，你最近时不时总和那群狐朋狗友往沁月楼跑，也不光是打听消息吧？”

孟清佑的脸瞬间变得尴尬：“姐，孩子还在这里呢。”

听到这句话，孟清蝶抬眸，递给他一个“还用你多嘴”的眼神。

颜珞看着不禁笑了起来，连忙给孟清蝶使眼色。

孟清蝶见此，便明白了一两分，只是意味深长地瞅了瞅孟清佑，然后就没有再说话。

孟清佑欲言又止，这顿饭就在这种沉默又别有心思的气氛下吃完了。

“啪嗒”，孟清蝶刚放下筷子，就对着孟清佑说：“带着轩儿去房间里玩，我和颜珞说两句话。”

“太好了，舅舅，你教我下棋吧！”

孟清佑很想表示反对，但是看了看用一双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小凌轩，只好点了点头。

见孟清蝶支走了两人，颜珞也放下了捧着汤的碗，笑着开了口：“孟姐姐，不必担心孟小少爷，他虽然还有点孩子气，但不会轻易就被人带坏的。”

“年轻人总是定性差，哎，算了，不说他，堂堂男子汉，还是让人这样不放心。”孟清蝶也没有太计较的样子，转而直接问颜珞，“你呢，妃玉阁那件事，弄清楚了吗？”

被这么一问，颜珞顿时也明白“出卖”自己的是谁。本来这件事她想自己单独处理，却没想到，转头就被招供到了孟清蝶这里。

孟清佑这嘴……是真不牢靠。

“还在调查，如果真是药膏的原因，我这次便是完完全全踩入了别人设好的陷阱。”

颜珞叹了口气，她能躲得了一时，却躲不了一世。她其实也不是太担心，只不过被人算计的感觉确实不太好。

“以为你会很生气呢，那么，有头绪了吗？”

生气？早就已经气不起来了，至于头绪……如果是栽赃嫁祸，无事生非，那么有很多种方法，不一定非要在妃玉阁的药膏上做手脚。所以问题不一定出现在妃玉阁内部，更何况，妃玉阁里都是颜珞非常熟悉的人，她实在不愿意去怀疑任何一个人。

颜珞摇了摇头，停顿了一下，她又点了点头。

“这是有还是没有？”孟清蝶有点疑惑。

颜珞回答：“有大致的猜测，但我还是想再等等看，或许是我的错觉。”

说到这里，若是按往常的情况，孟清蝶也不用再多问。但这次不太一样。

手撑在桌侧，孟清蝶缓缓站起，颜珞见她站起来，觉得这次谈过应该也到此为止了，于是自己也跟着站了起来，收拾起了碗筷。

但随即，她便听见孟清蝶沉声说。

“颜珞，不要心软。”

听到这句话，颜珞一愣，侧身看向孟清蝶，而对方也正看着她，那双杏眼此时没有往日的活力，而是深沉凝重。

她明白孟清蝶的意思。

她对自己身边的人向来看重。或许是当年承受过失去的痛，所以对一些事情也比较宽松。

但背叛这种事，是绝对不容许出现的。

一次也不行。

颜珞还没开口，孟清蝶就已经转身离去。

对方离去的背影看起来比平时添了几分寂寥，颜珞的心底莫名有一种感觉，对方刚才那句话，不仅是对她说的，同时也是对自己说的。

接下来要做的事，不能心软。

在孟府休息了几日，颜珞身上的伤也养得差不多了。她向来是一个宅得住的人，如果是以前，让她天天看书休息都可以，但现在不行。

大概是孟清佑也知道她很无聊，于是一天晚上带来了一个人，不对，准确说是被胁迫带回来的。

那个时候，她正难得地躺在软塌上小憩，迷迷糊糊间，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突然，迎面袭来一阵风。

身体的条件反射很快，她侧身一滚，“啊”地一声摔在地上，睁开了眼睛。

同时，也看清了眼前的人。

“圣女这样都能躲过属下的攻击，真是厉害。”

女子的声音如泠泠作响的清泉，她的面上不再挂着伪装的笑容，而是如往常那般没什么表情的模样，叫人无法摸清她的喜怒。

但那张脸，分明就是沁月楼花魁——月蓂的脸。

很多人都更记得她巧笑嫣兮、长袖善舞的那一面，只有很少的人知道她的另一面。

凑巧的是，颜珞不仅知道她的另一面，而且还是先认识了对方的另一面。

但颜珞还是被对方这不打招呼就出手的行为惊讶到了？

“你……”

颜珞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刚刚躺着的地方，那处正斜插着三把飞镖一样的暗器。看到那入木三分的锋利刀刃，颜珞顿时心都快凉了一半，声音微颤，念出了来者的大名：“宋芷姝，你就不怕我躲不过？”

“圣女入江湖三载，难道不知道危险总是来自身边最亲近的人吗？”

月蓂笑了，却也只是轻扯嘴角，让人觉得她只是在皮笑肉不笑，甚至觉得有点阴阳怪气。

但对方并非如此，只不过在颜珞面前，对方懒得伪装自己的情绪罢了。

沁月楼的花魁，自然就是玄苍教的杀手。颜珞从小就认识对方，知道对于对方而言，有一些事情不必解释。但对方突然找过来，她还是觉得有点奇怪，于是就接着问。

“你怎么来了孟家，沁月楼出事了？”

听到她这么问，月蓂的表情发生了变化，她为我翘起一边的嘴角，眉毛也比往常抬起一份，传达出一个“你怎么会这么觉得”的信息。

颜珞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敏感了，微微自嘲一笑：“也是我技不如人，竟然变得如此小心谨慎。”

“我来只是传递消息，”月蓂没让颜珞再猜下去，而是直接告知了她的来意，“这次太子被投毒的消息，虽然被压了下去，但还是让一些捕风捉影的小人觉得抓住了机会。何况皇后称病，但太子也不见了这件事本来就很难瞒住。”

月蓂的声音很轻，话语让颜珞觉得对方好像比平时多了几分感性。

毕竟这个消息并不怎么重要，要颜珞说，孟清蝶肯定在离开皇宫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一点，走漏风声是迟早的事情，就看孟清蝶什么时候想要回去，或者……

幕后之人什么时候开始下一步行动。

然后，她就听见月蓂说。

“这个消息是今早才从皇宫传出来的，孟清佑都还不清楚。”

不清楚而不是不知道，颜珞知道这消息肯定是对方来这里的最终目的了，回事什么事情，孟清佑察觉到了风声，却迟迟没有与她说起？

月蓂不是个擅长卖关子的人，她也没想对颜珞卖关子，直接说道：“皇上同意了，六月份选秀女这件事。”

夜弦瞪大眼睛，嘴巴微张，还没说出一个字，门外传来的瓷器摔碎声就一下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不需要她使眼色，月蓂就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门口，用力将门一下推开。

并不是孟府的婢女，而是……

“孟姐姐？”颜珞看见对方垂首站在原地，垂下的视线应该是看着摔碎的瓷盘，里面盛放的点心也滚落在地，没了之前的精致模样。

颜珞向月蓂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即了然地点头，随口开启新的话题：“啊，这个是金风玉露这个月才退出的糕点吧，好可惜。”

颜珞：……这个转移话题的生硬感让我想到另一个人。

靠别人是不行了，颜珞清清嗓子，正准备说两句，就见沉默不语的孟清蝶蹲了下去，将掉落在地上的糕点捡起来，拿到离自己的脸只有半寸的距离。

这是……要吃？

“孟姐姐！”颜珞连忙蹲下拉住她的手，“别，都脏……了。”

蹲下来的她此时才看清孟清蝶的眼神，她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不知是伸出去好，还是收回来好。

那是什么眼神呢，就好像，在看什么必须要扔掉的、不，不惜要毁掉的脏东西一样的眼神。

颜珞的直觉告诉她，她现在不宜问起任何话，即使她心知肚明孟清蝶绝对听见了她们的对话，也绝对萌生了一些不可说的念头。

喉咙滑动了一下，颜珞发现自己比月蓂还不如，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没等颜珞就纠结个轻重缓急来，就仿佛就像错觉一样，孟清蝶的表情变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她松开手指，已经脏了的点心再次掉落地面。

站起来后，她拍了拍手上的残渣，扭过脸，似是在回答月蓂。

“是挺好吃的，但既然脏了，就不能再留。”孟清蝶说完，不等两人回话就转身离开。

回想起孟清蝶的眼神，加上腿一阵阵发麻，颜珞没能站起来追上去。

月蓂也没去追，而是蹲下来收拾砸碎的瓷盘。

颜珞终于伸出手，握住了月蓂的手腕。

月蓂抬眸，递出一个不解的眼神。

“都碎成这样，不要拿手捡了，我去拿扫帚。”

颜珞说完，慢慢站起来，看向了孟清蝶离去的方向。

感觉会有很糟糕的事情发生。

颜珞打定了主意，对月蓂说：“帮我个忙，把杜瑾然叫来，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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