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县令夫人

刚迈进县令的家里，颜珞就闻到一股鲜香。

以前在公主府的时候，每年冬天她的姐姐都会要她喝一大碗鸡汤，说是有利于御寒。虽然她觉得还不如喝一碗姜汤，但还是很嘴馋鸡汤那醇香的味道。

县令月俸不多，家里却比一般人家宽敞许多。袁家是祈安县有名的土财主，但可喜的是，袁家不光自己富，还让原本只是个小山村的祈安县富裕了起来。可以说，祈安县从山村发展到县城，袁家定有一份谁都夺不走的功劳。

因此，袁家也就比别家更气派，和县衙相比，都更甚一筹。

颜珞慢悠悠走过前厅，刚走到后院的厨房外，就听见厨娘那堪比男人一样粗犷的大嗓门。

“是呢，姑爷半月前出门上山，非要去采摘那什么果子，我都告诉他了，前两天的晚上下过雨，山路湿滑，不宜出门，可他偏不信。这不，大早上高高兴兴出了门，结果快傍晚才回来，还是一个小兄弟给叫人抬回来的。还好只是扭伤，休息小半月就没事了，真是多亏了那个小兄弟。”

颜珞没有出声打断，只是听着厨娘的话轻轻一点头：唔，说得不错，的确是这样。

她这次出来做任务，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即使身在局中的县令，她也没打算和盘托出，只让对方觉得自己是个恰好路过，又有那么几分功夫，又特别信守承诺的贫穷少年。

刚好衙门人手不足，自己便暂时在县衙里当个捕快。

“快到饭点了，那小兄弟应该快回来了，夫人你身体不便，有的时候想买个什么，大娘不方便离开，您便可以使唤他去做。”

咳咳，看来是她出场的时候了。

随意咳嗽了两声，她装作才回来的模样嚷了起来：“哇，好香，闻起来好好吃啊。”

“哎呀，他回来了。”

“大娘，你在和谁说话呢？”颜珞笑嘻嘻地走进了厨房，深深吸了一口气，“好香啊，看来我回来得正是时候。”

“真是没规矩。”虽然是责怪的话，厨娘却是笑着说的，将她的衣袖一拉，往厨房里面多走了几步，带到了县令的夫人面前。

颜珞来之前，就把县令一家人的底细都摸清楚了，不光是袁家，也包括县令夫人的娘家。县令夫人姓顾，早年也是个书香门第，只不过后来子弟都不出息，偌大的家业都败光了，只剩下主家一家来到了这里。

顾家就在祈祷安县的最东边，回娘家也很方便。她与袁清书也是从小就是青梅竹马，经常一起玩耍，长大之后，她便嫁给了他。

两人成亲四年，这是小夫妻间第一个孩子。只不过，娘家实在重视这个孩子，生怕袁清书照顾不好，所以经常将她接回家照料。家里自然百般周到，袁夫人却还是放心不下夫君，所以今天便回来看看。

稍微打量片刻，她就知道袁夫人确实过得很幸福。虽嫁为人妇，但那双手依然肤如凝脂，脸色也红润，显然是在宠爱中长大的。

什么都不知道，也挺好的。

颜珞的目光扫过县令夫人的脸时，刚好发现对方也在观察自己。

“是县令夫人啊……”

她脸上假装闪过一丝惊讶，然后急急忙忙说：“夫、夫人好，是小的唐突了，厨娘说得对，以后有什么需要跑腿的活儿，交给小的就好，保证又好又快地做好。”

虽说是捕快，但她是“破格”入衙门的，讨好一下顶头官员的夫人，总是没有错的，何况她还借住此处。

县令夫人没有说话，仍是在打量她。

厨娘这几日已经被嘴甜和做事勤快的颜珞收买，生怕主子对这个少年不悦，于是又说了两句好话：“夫人，老爷也是看他可怜，让他暂住在家里，这孩子挺机灵的，就是偶尔没规矩，您别生气。”

颜珞维持着笑容，之前她经受过很多人目光的审视，面对这样打量的目光已经习以为常。

“瞧你们紧张的，我又不是什么母老虎。”噗嗤一声，县令夫人笑出声来，却淑女地拿手挡在唇边，“我只是在想，这少年长得真俊俏，我们祈安县难得有这般标致的人物。”

面对这般直接的夸赞，颜珞稍稍表现出一点不好意思：“没有没有，大人和夫人才是难得一见的人物。夫人您是刚回来吧，还是应该先好好休息，厨房这里又是烟熏又是火烧的，呛着您就不好了。”

说来也并非客套，县令夫人虽比不上京城的大家闺秀，却也是小家碧玉，可能是有了身孕，她又比一般的女子多了一丝慈爱。

听见颜珞的话，夫人低头一笑，轻轻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腹部：“你倒是细心。”

厨娘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立一手刻搀扶着县令夫人的手臂，另一只手虚托着腰背。

“对对，是该小心些，奴婢这就送您出去，您再休息一刻钟，这汤很快就熬好了。”

县令夫人点了点头，自是同意。

迈出门槛离开前，厨娘不忘抬起头对颜珞嘱咐了一句，“记得看着火候，小火就行。”

“好嘞，大娘您放好心！”

看火是件小事，颜珞以前帮公主府的厨娘打下手时做过不少次。那个时候，她总是喜欢捧着一本琴谱或者一册话本边看边等着汤煨好。不过，后来她就不拿着话本看了，因为每次都会看入迷，忘记了还在煮汤，直到她闻到了一股糊味或者煮半天没熟发现火已经灭了。

蹲下来往灶台下塞了点木柴，夜弦又从旁边的柴火堆里又拿了点木柴出来。

火焰的炙烤并不让人感觉到舒服，反而让人觉得脸上的水分都要被蒸干。她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然后往切菜的案台边一靠，终于能稍微休息一会儿。

明明是趁着大早想出去散散心，没想到却遇到了神神秘秘又有点奇奇怪怪的裴珺。她现在才能完全冷静下来，思考着自己之前与裴珺的对话。

对话……仔细想想，确实没有什么问题，不过裴珺的态度，却值得玩味。若是真的寻找自己的亲人，便不会像他这般镇静，别说急切，连一丝焦急感都没有。

而且还有一点，当自己提出要帮他的时候，他也没有表现出丝毫欣喜。她当然知道对方在她面前讲起此事，一定是为了借助自己的力量。不过，对方怎么知道自己的呢，又知道多少关于自己的事？

很少有什么事能让她如此上心，除了四年前的那件事……

那件事令她痛苦，令她悲伤，却也令她成长，所以她才选择接过姐姐手中的圣女令，在十五岁的年纪就走出闺房大门，走向了江湖的腥风血雨，也走向了一条不能回头的不归路。

不过，即使遭遇了多次追杀，她也从未后悔。

无论如何，即使重来一次，她也会坚定地走上这条路，继续追寻当年的真相。

刚过午时，颜珞端着鸡汤来到了大厅，便听见回来吃午饭的县令袁清书正与夫人在交谈什么。

“盗匪，怎么会有盗匪？”县令夫人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惊讶。

“我也是没想到啊，半个月前，距离我们这里不足三十里的眠月山被人带领围山清剿清风寨，奉旨的还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楚王。”

“清风寨，我从来都没听说过这个寨子……夫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是很清楚，如果不是离祈安县最近，或许也不会派人知会我一声，听说士兵清点人头的时候，发现少了一些人。楚王已经回京华复命，但走前怀疑清风寨还有余孽在外，所以派人要我们加强巡逻，暗中搜查盗匪。”

县令的声音很动听，比起清朗的少年音，多了一丝低沉，但比起沉稳的大人，又多了一分诙谐。他给夫人夹了几筷子的菜，才继续絮叨着说。

“不过王爷怎么会知道我们小小县衙有多缺人手，要抓盗匪，光靠县衙的人可不够。”

“要是夫君你需要，顾府也有一些可靠的护院家丁，也可以帮忙搜查。”县令夫人听得认真，眉心微微蹙起。

见她担心，县令却是发出一声轻笑，伸手轻轻抚过对方蹙起的眉心：“训练有素的士兵对上亡命之徒胜算都不大，更何况是普通的练家子。所以，这次搜查只能暗中进行，否则会牵连无辜。”

县令夫人这才回过味来，点点头说：“对呀，万一被识破身份，抓来无辜百姓当人质就不好了，那这次……”

偷听到这里，颜珞适时跳了出来。

“大人好，夫人好，香喷喷的鸡汤来了！”放下鸡汤后，她揭开了盖子，“刚刚熬好，正新鲜呢，一碗暖胃，两碗驱寒，三碗……”

颜珞一来，正在说话的两人的目光全集中在了她的身上，见她说着说着听了下来，县令夫人不禁问。

“那三碗有什么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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