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刚刚过的那几招来看,裴珺不可能是她所熟知的几大门派中的弟子,如果对方只是个小门小派出来的,那她也应该早就知道,玄苍教的情报网不可能连这都不知道。如果不是对方有意隐藏自己的实力,剩下的就只有两点可能。
要么对方的师父是个隐世高手,要么他并非师承中原人士。
“无名小卒而已。”他说的极为谦虚,颜珞却更加不信。
颜珞还想再说什么,却远远听到一阵脚步声。那声音和普通奔跑的脚步声不一样,其中夹杂着金属甲片在一起碰撞的摩擦声。
自称为“裴珺”的面具男子神色未变,却微微眯起眼,似是明白了什么一样看了颜珞一眼。
颜珞听到这意料之中的声音下意识松了一口气,然后看向了眼前的人,二者的视线刚好在空中相撞。那一刹那,没有丝毫缘由,他们明白了对方下一刻想要做什么。
颜珞立刻上前两步,而对方则向后轻轻一跃,就像一只灵巧的猫一样攀上了身后的树。
这家伙的轻功……在擅长的领域被比了下去,颜珞更是生气,当下就想脱了身上这厚重宽大的喜服上树去抓裴珺。
却被裴珺的一句话阻止了。
“我来这里只是要找一个人。”
找人?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颜珞就自动补全了这句话的因果。这个寨子平时没少杀人放火、拐卖良家妇女,莫非裴珺以为自己要找的人就在这里?
和她一起被绑来的人都是年纪相差不大的女孩子,她被寨子的土匪老大直接相中,所以被拉出来当了新娘,也就是第八房小妾。
所以,裴珺去那个关押女孩子的柴房看过后才来了婚房……
“我不知道她的模样,只知道她大概二八年华,如果她有你这么厉害,大概是不会被抓的。”
大概十六岁的女孩子。
“她不会有你这样的机遇,所以,你不是我要找的人。”
机遇,指的是自己的武功吗?
颜珞还想问什么,但就慢一拍的功夫,对方就施展轻功,衣袖飞扬,轻松翻墙出了院子。
“等等!”
在那片白色的衣角消失在半空中前,她突然大声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我叫颜珞,你记住了!”
墙外没有传来任何声响,但她笃定对方肯定听到了。
颜珞,如果在江湖上问起这个名字,可能没有人知道。但如果说起玄苍教的圣女“九尾猫”,江湖上却有不少与之相关的传言。
就在半年前,九尾猫不知被什么人盯上,两次被人暗杀,却每次都死里逃生,只不过在这两次暗杀后,九尾猫就低调了不少。江湖人都说,毕竟是用掉了两条命,就算是妖怪都要养精蓄锐,好好休息,更何况是活生生的人。
只不过,这次任务……
她绝不能再出差错。
默了半晌,颜珞看着对方消失的地方,喃喃:“裴珺么?”
她的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
因被这一个小小插曲扰乱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她转身,看向自己的身后。
一个月前。
霜降一过,天气就好像突然冷起来了一样,薄衫换成了棉服,枝头的绿叶也转瞬枯黄,风一吹,便脱离大树,从从枝头飘落。
天气虽冷,茶馆的生意却一如既往的好,除了这座茶馆确实有好茶外,也得多亏了此时正在大堂中央,口若悬河般说着故事的说书先生。
故事正讲到高潮,连跑堂的小二都不知道店门口走进来了一名客人。
客人不高,身着轻便、低调的常服,看起来就像是出入江湖的少年。进门之后,他没有半点犹豫,轻车熟路地走上了二楼。
“说起来,不到十年前,玄苍教还是江湖上喊打喊杀的魔教。但在四年前,玄苍教教主和武林盟主在江湖上决一死战后,他便带领门派改邪归正了。不过,奇怪的是,从此之后,十一夜公子就从此消失在了江湖上,就仿佛是谪仙下凡,在感化了玄苍教教主之后,就功德圆满,回到了天上。”
在说书先生那富有感染力的讲说下,少年上楼的速度越来越慢,目光也仿佛被故事中的内容吸引了一般向大堂中央看去。只不过,如果此时能有人注意到他,肯定能看清他眼中并非是被吸引的好奇之色,而是有些不忍直视,一言难尽的眼神。
不过,“他”并不是他,而是她。
玄苍教的圣女——颜珞。
“想当年,十一夜公子在江湖上短短三年就闯出了其他大侠一辈子才能有的好名声,功成身就后便默默无闻地远去,这份对名利的淡泊,对江湖的牺牲,是吾辈一生难以企及的高度啊!”
大概是听得起劲,大堂内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
“听闻还有人说玄苍教教主其实是位女子,先生,你给我们说说呗,这个传闻有没有可信之处?”
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安静的听众顿时七言八语说了起来,而上楼的颜珞却脚下一个趔趄,差点踩空。
作为玄苍教的一份子,听到有人这么编排自己的老大,同时也是自己姐夫的玄苍教教主,她的心情实在很微妙,就像是觉得可笑的同时还有点丢脸,只能让自己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
自己的这位姐夫确实是令人难以形容的存在,不过自家人总要给自家人一点面子。其他人自然也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不惩罚一下那个口无遮拦的人,还以为玄苍教真的成了拔去了利齿的老虎……
她抬起头,扶着楼梯给楼下大堂中央的说书先生投去一个狠狠的瞪视。
说书先生听着热烈的反响,正乐在头上洋洋得意,却忽然感觉到一道凌厉的视线,顿时吓得脖颈一缩,小心翼翼左顾右盼,然后才若有所感般抬头向二楼看去。
正好与那道快要杀人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说书先生浑身一颤,连忙站起身,对热情地听众拱拱手:“今天多谢大家捧场,想要听接下来的故事,我们下月初一再会。”
说完,他便对小二使了个眼色,而自己则顾不得去细数今日的收入,转身没了踪影。
此间茶馆的二楼空了三月的雅间,终于迎来了它的主人。
颜珞大大咧咧地往贵妃椅上那么一靠,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回家了一样的惬意。她歪着身子拿起贵妃椅一旁小桌上早就准备好的糕点,两三口便下了肚子,看起来似乎饿得不清。
“辛苦了辛苦了,这是今年仅剩的一点明前茶,掌柜你喝喝看。”
刚刚还满脸春风得意的说书先生,此刻却一脸狗腿的模样,手中拎着一壶还冒烟的茶壶,讪讪地走了进来,却在关门后站在门口,没有往前走一步。
“过来吧。”
颜珞开了口,嗓音轻盈清脆,虽然比之百灵鸟略有不足,却也很是好听。
她是玄苍教的圣女不假,但也有自己的产业,同时也是这家茶馆的掌柜。
得了允许,说书先生面露喜色,走到贵妃椅旁,弯腰将茶壶的茶水倒进了茶盏之中。
然后,他放下茶壶:“掌柜,你喝喝看。”
还没等他端起茶杯,一直纤纤素手就揪住了他的耳朵,然后,他的耳朵就像麻花一般地一拧,顿时,他的五官就皱了起来。
“姐,有话好好说,我都这么大个人了,你还……哎哎哎,疼!”
他急得大喊,耳朵却顿时又被拧紧了一圈。
“知道痛就要学会长记性!”颜珞欣赏了一会儿对方吃痛的表情,然后就松了手,嫌弃似地拿出手帕擦了擦手指,嘴上却仍旧念叨。
“你易容学得本就粗浅,这要是被别人识破,丢人的可是我。”
说完,颜珞将手帕丢给了他。
“知道了知道了。”
将脸上的易容用的山羊胡拿掉,又用手帕抹了抹脸,将脸上的妆容擦去大半,刚刚还一副尖嘴猴腮的说书人,此刻却变成了一个翩翩少年郎。
只是搭上身上那件灰不溜秋的长衫,着实不怎么好看。
“终于顺眼了。”颜珞看着自己这个便宜弟弟点点头,从贵妃椅上撑起上半身,表情也正色不少,“说吧,这次玄苍教给我派了什么任务?”
她阔别茶馆三月,游离在外多日,直到最近才接到了玄苍教的消息。自从那次任务失败以来,已经很久不曾接任务,不出所料的话,应该是有很重要的任务需要她去做。
自十五岁接手玄苍教的圣女令以来,从来没有哪一个任务让她在了这么大的一个跟头。
“姐,不着急,先跟你可爱的弟弟叙叙旧不好吗?”少年期期艾艾,看起来并不想立刻告诉她。
“少来,”颜珞板起脸,花一样的容颜染上了不符合这个年纪的严肃,“别耽误时间,小心我告诉姐夫你又在编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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