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三年十二月仲冬.
郦都.
道上无人,霜花嵌进了地里,薄烟中还飘乎着玉絮,越渐滂沱,檐上化雪浸进土里。凛风寒月,未央宫前堆了些凝雨。宫侍屡在扫雪,一时围坐闲谈。
阿沅命人又添了些碳火,将帘子拾了下来。我着身素衣靠在榻上,眸子徐徐望着紧封的窗纱外。我倦倦的托着头,静默良久,方才开口,“外面下雪了罢。”
阿沅颔首,弓身在我耳畔应道,“娘娘,外面天寒,婢子再为您添件毯子罢。”
我微微摆首,笑叹,“不必了。这殿中闷得慌,阿沅,你带我到外坐坐罢。”阿沅长叹一息雾气,望在外,好久才回神。
“娘娘,您还托着病。改日罢,到开春了,玉雨也开了,婢子再同您一齐去赏可好?”
我摇首坚持着,阿沅自知拗不过我,只好为我披上大氅,搀着我徐徐移出门外。殿外宫侍俯在地上问安,我落坐在檀木椅上,唤他们起身,宫侍们移至一旁,我对言:“阿沅,屈身在宫,可觉委屈?”
阿沅答:“阿沅一生,是娘娘给的,无娘娘自无幼沅。事已出,全是阿沅自择,不觉委屈。”
闻言,我屡屡恍神。
不知那顾二郎家,可也悔了。
茫茫大雪好似横在檐下的帘子,我唤两道宫侍到檐来躲雪。霜花嵌进那一树枯枝,宛若迎春的玉雨。
我不禁黯然,一晃到东楚已有六载,对此,我缄默无言,自幼我便困于深幽,如今已无太多挂念仍不愿在这宫中苟延残喘着度日。宫中向来是个吃人的地方。
呼吸急促间稀稀想起,在玉雨树下,那光风霁月的少年郎如今摇身为圣上,记起他扮为阿兄时于宫畅谈的日子,忆起他为太子,我赴身嫁于他,明知山有虎,却做山中人。奈何此生缘浅,憾事难填,错在名份难全,身份难以,不过南柯一梦。春花夜雨,一树合离,若有一朝相两厌,不复初时久。
我释怀一笑,道着一句无头话:“这玉雨开时,我是等不到了...”言罢阖眸,须臾之间四方黑寂,一切归于平静,少顷我听见阿沅恸哭的声音与宫侍奔着出去喊道“皇后娘娘殡天了”的话,那声音被风带去,越来越远。
承三年,仲冬辰时。郦都宫丧,宫中四起白帆。中宫江氏因疾逝,时三七年岁,翌年葬兖陵,谥昭元。
承四十八年,帝逝,时九七年,谥昭堇,葬兖陵。
风吹响珠钗,掠过雪帘,拂上帷幔,琴音袅袅,月白色袍掩着满亭玉雨。红墙青瓦,春晖映上一人身影,恍在梦里他总是温润尔雅,与树下小娘子谈笑风生,一切从未变过,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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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逢这时,我都会在这玉雨上系一红绸,绸绑红豆。一寸一丝,均是相思。”
“阿意,此缘是劫不可解。”
待到玉树琼花,山川琼华,
算是与你了无牵挂。
—
红豆以相思,虑而忧,顾而思,
红衣没,一朝误,相思作苦骨。
彼生有幸丰竹,江水覆难收。
实事相谋,多将应不识。
金柯茶半话已断,珠帘皆已散,
影步楼空不再看,终是情难断。
再不敢独上九重楼,
何当阻者非入风流。
——《相思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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