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尸草木腥,流血川原丹。
眼前的季渊国皇都再也不见昔日的繁华,只剩下人头滚滚、血流成河的凄惨场面。琴瑟与笙歌沦为了百姓无助的哀嚎,花香与酒甜化作了四处弥漫的血腥之气。
叶清越站在血泊漫布的街道上,无奈地望着已经满目疮痍季渊都城。
他漫步走在这血海尸山之中,心中满是愤怒与无奈。
如今七国割据中原,处处战火纷飞,今日这番景象在日后还会上演无数次。君王打仗只为开疆拓土,赢了江山,却输了天下苍生。
“叶大侠何故来此啊?”
叶清越身后突然传出这样一声询问。他转过身,只见面前站着一个西域打扮的中年男子。
这人名叫萧斯年,在江湖中很有名声。叶清越时常听闻这人的事迹,知道这人算不上正人君子,倒也不是奸邪之徒。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不好好待在你的西域,来我中原作甚?”叶清越对萧斯年没什么好感。
“殄夷国王上此番御驾亲征,我特来为他护驾,以防你们中原武人行刺王上。”
“哦?”叶清越微微一笑。“我正有此意,你可看好你们那蛮夷皇帝了。”
萧斯年面色一沉。“那我就先杀了你!”
话音刚落,萧斯年箭步冲向了叶清越,拔剑直刺叶清越胸口。
叶清越纵身一跃,躲开这一击,同时也抽出剑来,刺向了萧斯年的面门。
二人武功不相上下,一时间你来我往,足足拆了数十招有余,依旧不分高下。
叶、萧二人在江湖中都是赫赫有名的武学宗师,但多年来却从未交过手。而今一战,可谓是“既分高下,也决生死”。叶清越不满殄夷国国主慕容泰之残暴,一心要除之以保苍生;而萧斯年则同慕容泰一样,不甘久居西域,想要入主中原。
两大剑宗的招式越来越凌厉,同时也越来越小心。高手过招,输赢只在顷刻之间;稍有不慎便会被对手一剑刺杀。
萧斯年眼见自己难以取胜,心下便又生一计。只见他隔开了叶清越一击,再朝着其面门虚刺一剑。
叶清越轻松躲开。趁着叶清越躲避的功夫,萧斯年向后一跃,对准叶清越的胸口弹出一根银针来。
萧斯年虽在江湖中被人视作一代剑宗,但其暗器功夫却也是独步天下,即便叶清越这等高手也难以是其对手。
叶清越来不及躲闪,被那银针刺中,顿时感觉全身麻木,再难以使出一丝力气,随即便倒在了地上。
“你……你这飞针有毒。”叶清越恨恨地瞪着萧斯年,一双眼睛里满是怒火。
“这银针上有我从西域带来的奇毒,你既然中了银针,怕是命不久矣。”萧斯年不屑地看着叶清越,轻描淡写地说道。
暗器伤人一向被视作非光明正大之举,但萧斯年此时只想置叶清越于死地,从而除去殄夷国继续东进的一大绊脚石;因此,他也顾不得什么江湖道义了。
叶清越只觉得浑身上下麻木感愈来愈严重,内心已然料到自己凶多吉少。
“你就安心地等待毒发身亡吧,叶大侠。”萧斯年说罢,仰天大笑起来,随后便洋洋得意地离开了。
叶清越咬着牙,挣扎着坐了起来,然后强制着自己静下心,凝神运气,准备依靠内力将体内的毒遏制下来。
他的胸中仿佛藏有一团烈火,此刻正肆意地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叶清越胸口猛地一阵刺痛,接着便吐出了一口鲜血。
“罢了,罢了。”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毒素已然侵入了他的要害,此刻早已是回天乏术。
空气中的血腥味令他有些作呕,他凭借着浑身上下仅存的一丝力气爬了起来,步履蹒跚地走进了一所已被殄夷国军士毁坏的民宅当中。
他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然后再安静地等待着生命的结束。
他在屋内的角落中坐了下来,闭上了眼睛。
“你……你是谁?”
突然,一个稚嫩的声音打破了死亡前的安静。
叶清越睁开眼,只见面前站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郎。
那少年稚气未消,但一双眼睛甚是犀利。只见他手中紧紧地握着一把短刀,似乎是本能的害怕,他的手颤颤巍巍地抖动着。
“我不是殄夷国的人。”叶清越平淡地答道。
殄夷国军士残暴不仁,破城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叶清越见这少年眼中满是仇恨,已然料到他的家人怕是成为了殄夷国军士的刀下冤魂。
“你……你受伤了……”那少年见他不是坏人,眼中的戒备与仇视顿时消去了大半。
叶清越费力地朝他挤出了一个笑容。“你叫什么名字?”
“南逍。”
叶清越点了点头。“小公子,能给我一点水吗?”
那名叫南逍的少年没有说话,只是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然后从身后拿出了一只水囊来,战战兢兢地递给了叶清越。
“别怕。”叶清越笑着接过了水囊,然后痛痛快快地喝了几口。
“叔叔,你的嘴巴都黑了。”南逍看着嘴唇发黑的叶清越,方才的敌视已然变成了担忧。
“没办法。”叶清越摇了摇头。“我中毒了,过段时间就会死的。”
南逍大吃一惊,脸上满是惶恐不安。
叶清越望着南逍一脸的稚气,突然觉得自己与这个少年郎很是有缘。
“你家里人呢?”
南逍攥紧了拳头,恨得咬牙切齿。“都被蛮子杀了。”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半晌,叶清越突然取出了自己的寒衣剑来。
见他突然取出了兵器,南逍顿时吓了一跳。
“别怕。这把剑是我的贴身武器,死前遇到你也算有缘,就送给你吧。”说罢,叶清越便将寒衣剑递给了南逍。
这把剑是叶清越的师父胡冉传给他的。此剑乃是在极寒之地化冰而取出的精铁铸成,寒气逼人,锋利无比。叶清越此前持此剑行走江湖数十年,从未遇到过对手,不想今日却倒在了萧斯年的暗器之下。
南逍没有接过剑来,而是走到叶清越的身边,说道:“叔叔,要不我带你去找大夫吧。”
叶清越笑着摇头。“来不及了。而且就算找到了大夫,刺毒也难以解开。罢了,天命不可违。”
南逍再一次沉默了下来。
“你快些离开吧。”叶清越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过了许久,叶清越便垂下了头,没了气息。
南逍有些不知所措。他坐在叶清越身旁呆滞了片刻,随即拿起了地上的寒衣剑,然后费力地挪动着叶清越的尸体,挪到了一处小山丘上的树荫下面,用自己的双手刨开了一个土坑,将叶清越的尸体掩埋了起来。
他正想离开,却忽然听到身后的草丛里似乎有什么动静。
“谁?”南逍顿时警惕了起来。
草丛中缓缓走出一个人来,南逍看去,却是一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小姑娘。
“小妹妹,你怎么会躲在这里?”
那小姑娘顿时嚎啕大哭。
殄夷国大军入城后四处少杀抢掠,可怜她一家六口人,被杀得只剩下了她。她无处可躲,只好来到这小山躲下。
“不哭不哭!”南逍说着,从身上取出了自己仅剩下的两块白面大饼。
“这两块饼你留着吃吧!”他笑着摸了摸小姑娘的头,然后转身离开了。
月色凄惨无比,周围安静得恐怖。
南逍拿着叶清越送给他的寒衣剑,借着夜幕中孤星的光芒,踏上了没有目的地的路途。
人在路中行,可他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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