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福宁宫的前院里疏疏密密地种了许多百岁兰，雪落走进去时一名紫衫的中年妇人正小心翼翼地为那些兰花浇水，她身旁站着位翠绿衣衫的年轻妇人。

那翠绿衣衫的妇人不见做什么活儿，嘴却甜得很，朝那紫衫妇人道“三婶婶您这心可比针尖儿还细，太后院子里的兰花被您照料的这叫一个水灵。”

“还能有你水灵，”紫衫妇人仍旧低头浇着水，话里却是笑意的调侃。

“三婶婶您可真是……”绿衫少妇不好意思地笑了，顿了顿又似想到了什么，接着说道：“这靖禹王妃也该到了吧，听说她可是阿宛第一美人，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姿色，大婚那日她一昏倒，咱们这位靖禹王就慌的六神无主了，一路抱着她下了承露台呢，礼官们都惊了呢。”

“礼官们也是大惊小怪，”紫衫妇人道，“那种情形下老五不抱她下去，还有谁能抱她下去。”

“这倒也是，不过我是真的替芷月妹妹抱不平，听说她……”

引着雪落进来的曹公公适时地咳了一声阻止了绿衫少妇继续说下去，这动静一起，绿衣妇人与紫衣妇人自然都朝雪落这边看了过来，曹公公忙行礼：“奴才见过骁山王妃，见过广德王妃。”

雪落立时明白了二人的身份，也忙见了礼。

广德王妃不怎么客气地对着雪落上下打量了一番，才笑道“这便是咱们的靖禹王妃了吧，果然是清灵秀丽，我见犹怜哪，怎么，如今能自己走路了？”

“夏真，不得胡说！”骁山王妃柔声制止了她，走上前拉住雪落，道：“那是你二嫂嫂，平日就口没遮拦的，你别恼她，我是你三婶婶。”

雪落笑着应下，这两个人的身份她识得了，这广德王妃虽说呛人呛的厉害，却真像个口没遮拦的，倒不惧，但这骁山王妃虽是一副柔善的样子，雪落却看不透她有几分真心。

骁山王妃转而看向曹公公，道：“太后和各位夫人们去赏花了，算着时间也不短了，既然靖禹王妃已到，公公不妨去叫一下，不然太后这一高兴起来累着了咱们罪过可就大了。”

曹公公忙揖了揖，道：“王妃说得是，奴才是该寻太后回来。……”曹公公说着，眼睛却看向了雪落。

“公公放心，我来招呼靖禹王妃便是。”骁山王妃立时明白了曹公公的顾虑，“公公只管去请太后和各位娘娘还有夫人们回来喝茶吃点心便是，我这边自会安排好。”

“那便有劳王妃了。”曹公公揖了揖，放心而去。

雪落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这位骁山王妃，她四十来岁的模样，虽非倾城之姿，却是端庄大方，娴静优雅，举手投足间恰到好处，让人很是舒服，也难怪太后会喜欢。

骁山王妃拉起雪落一路进了正厅，边走边说道：“你闺名是叫做代柔吧，若无什么忌讳，我今后便直唤你的闺名了，你也同夏真一样唤我三婶婶便好，终归是一家人，拘着礼节怪不舒服的。”

”是，三婶婶。“雪落乖巧地应道，”我初来乍到，不懂什么规矩，还有劳三婶婶多多指点，万不要出洋相丟了我家王爷的脸。”

“哪有什么规矩，”骁山王妃道，“不过是大家在一起闲说会话罢了，喝喝茶吃些点心，太后乏了也便散了，你不要紧张。”

雪落再笑着应下。

“你现下身子如何了，“骁山王妃问道：”听太医说你刚到邺阳之时水土不服的厉害，我当时就想怕不只是水土不服，你一个小姑娘孤身一人来到这举目无亲的地方，怎能不伤心不害怕呢，不过好在老五是个有心的，护你护的紧，连太后想见见都舍不得，生怕我们谁吃了你似的。”

“也不是王爷护的紧，”雪落忙辩解道，“只是前阵子我身子的确不大好，王爷怕我冲撞了太后，所以才不让我见的，否则哪有新妇不拜见长辈的道理，我虽出身阿宛，但咱们中原的礼节父兄与各位王嫂也是给我讲过的。”

“你倒是个明白的。“骁山王妃笑了笑，”……来，先坐吧。”她指着一个位置对雪落说道。

雪落环视了一下整个厅堂，她的位置是东面第三个，而她的对面正是广德王妃，雪落猜测这位子该是按照品阶大小排下来的，主座之上必是太后，太后旁边的小桌该是皇后的，那么能排在骁山王妃与广德王妃前面的只能是各宫妃嫔，而靖禹王虽与骁山王一样同为亲王，但辈份却是小了一辈的，自然她得坐在骁山王妃的下首，雪落思忖着骁山王妃给她指的这个座位应是没错。

堪堪坐下，厅门外便施施然走进来一位年轻女子，身材高挑婀娜，眉目明艳动人，虽只略施粉黛却仍有惊艳之感，不过雪落做为一名郎中来说，最先注意的却并非她的美貌，而在于她的气色与呼吸，只一眼，雪落便断定这姑娘定是大病初愈。

那姑娘行至骁山王妃面前，盈盈一拜，道：“敢问王妃，茶点已备好，可是如今便摆上来？”

“摆吧。”骁山王妃笑着回道，“太后她们再有半柱香的时间也便回来了。你也先坐下来歇歇，忙活了一上午，给我们这一屋子人做吃食。”

“各位爱吃，是芷月的福气。”

芷月？雪落隐约记得刚才进门时广德王妃说的正是这个名字，蓦地一丝不太好的预感飘上了心头。

“芷月妹妹，”广德王妃笑道，“三婶婶旁边这位便是靖禹王妃，你还没有拜见呢吧？”

雪落看得出这姑娘在听到靖禹王妃这四个字时那玉葱般的手抖了一下。

骁山王妃不悦地扫了一眼广德王妃，转而对那姑娘说道：“头次见面是该认识一下，芷月，这位便是靖禹王妃。”又转向雪落道，“代柔，这位是户部尚书江大人的千金，江芷月。”

果然是她！雪落悬着的那颗心咯噔一下，似是归了位，又似是沉落去了谷底，终究还是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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