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扫匈奴不顾身,五千貂锦丧胡尘。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陈陶《陇西行四首*其二》
那一年那一日,是大将军方罹要出征的前一个夜晚,明日,方家数将领便要领命北伐。
是那一战,所有人都未曾料到会惨败的一战........
军令如山,那青石板上踩踏的,是送别无数征人的印记。多少的征人在那一日辞别了家中老母妻儿,几月之后,亡漠战结,便有多少孤魂,找不到回家的归程。
将军府
“寒儿,”
门前石板之上,方罹尚还牵着十六岁方知雪的手,那还是个秋日,
“天气愈渐转寒了,你可要在府中好生照看你母亲,你二哥此次要随我出征,日后无人能管教你,可别让你母亲太过于操心。”
方罹话说到这便停下来,深叹了口气。他,似乎早就料到了这次的凶险,只是,北翌之人凶蛮,边境的百姓苦不堪言,他身为这东堤的将军,又怎能因贪生怕死而选择苟且偷安,眼睁的看着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他做不到啊!
“父亲,此去凶险,不同往常,对吗?”
方知雪手中拳头不禁紧握起来,前几日,她还听到父亲同兄长讲这次的战势......
“哟~”
方罹听后惊喜的笑了笑,摸着方知雪的头,淡然讲道,
“我们的寒儿终于不是只会鲁莽行事了,还懂得看这两国之间的战势了?有些长进!“
“父亲,”
方知雪瘪了瘪嘴,鼻头一酸,眼眶中便湿润了起来。方罹见着自己闺女这样子,又怎会不心疼,又怎会舍得这样的人儿,远去奔赴生杀不定的战场呢!
“寒儿,你可还记得我们方家的祖训呐?”
“记得,”
方知雪哽咽着,点了点头 ,
“护民生,忠明君,养修身,统......统.......父亲!”
她终于再也讲不下去了,崩溃似的一把扑在了父亲的怀里。
父亲的怀抱还是同幼时抱她那般的温暖,她也不知道是为何,作为名门将后,她应是早已习惯了亲人出征的,也并未觉得有何不安,可偏偏这一次,只是这一次,她的心中像是在被什么绞着一般的痛,就好似,她再也见不到父亲了.......
“寒儿啊,父亲与你二哥,定会安然归来的,不必担心。只是不论如何,身为方家的后人,你一定要记住方家的祖训,一定要有方家的风骨!父亲自小便教你要护民安生,也同样的授予你武艺,是希望你往后不论是何身份,都要记住,方家的魂儿,不能丢!”
“父亲,寒儿一定谨记。”
将军府,素以护主爱民而闻名于世。正如这世人所言,将军在,则民有天。
在这个世道中,功高盖主是一大忌讳,无论是在四国之中的哪一个国家,历来的王都十分忌惮武臣。手握兵权,挥手之间朝野动荡,将军动怒,则腥风血雨起,将军安,则天下定。
而方罹,忠君护主,实乃一代不可多得的将帅之才,麾下更是拥精兵数千。莫说这精兵数千听着无甚威胁,实则可动天下。这天下人皆知,方罹的这支百氏军只忠他一人,个个都是经过方罹亲手训练出来的,军纪严明,更无所谓他手下尚还有无人可相较衡的兵权,即使方罹并无罔上谋反之心,这皇上,也还是要多忌惮他几分。
“大哥,你说此次的讨伐是否来得有些过于蹊跷,往常都是将军提前数月告知备战,怎的这次下令如此匆忙?”
昏暗油灯下,两男子对坐饮酒,那其中身材魁梧,留着一把大胡须,声音浑厚的男子先发了话,只见得那另一男子若有所思,却并未回答。
那长大胡须的男子,名为涧肃,是百氏军三队将领,力大无穷,战场之上,那些个士卒只是见着这样的一个大块头,都要畏惧地退后三步。而这另一个,也就是一队军士长江林,相较更为沉稳,这两人是军队之中配合最为默契的将领,可同时也是行事风格差异最大的两位将领,方罹将两人分之不同队伍之中,为的就是物尽其才。
“将军的心思,我们无需揣测,将军是主,不论如何,将军不会害我们,我们只需信他。”
“成!大哥信,我便信!”
且莫要说,那大块头虽说是鲁莽,成日都是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但在这个世上,他只顺从于一人,也就是此时他面前这个当初将他从死神手中拉回来的江林。
江林,将门之后,家中庶子,彼时年方二十六,已成家。
满境楼
“啊~水面朝 长空雁雁儿飞 哎呀雁儿啊 雁儿并飞腾 闻奴的声音落花荫 这景色撩人欲醉 不觉来到百花亭........”
“哎~花姐姐,你看那人,可是平日里常来看您戏的那位客人?他今日又来了呢!”
花思悠方唱罢,卸了妆容,便听见那门外的小妞在叫唤着自己。她知道是他来了,刚下了妆的脸上,这会儿不禁又泛起了阵阵的红晕。
“知道了知道了,你有何大惊的?没半点女孩子家模样!”
那倾城的美人口上虽是嗔骂着,手上收拾的动作却是加快了不少,不一会便收拾的差不多了,端庄的站起来,微扯了扯有些皱的裙摆,笑着便走了出去。
“公子,几日未见,您看这有些憔悴。”
她走至他的面前坐下,他还是同往常一样目光不曾从她身上移开,只是眼中有似乎是多了些什么,她看不透。
“思悠,明日......”
向来冷漠不谙世事的方政,在看着花思悠如花一般的面容之时,他承认,他心里的波澜,早已翻涌而起。
“明日怎了?”
花思悠紧接着便再问了他,她的记忆中,他从未如此的犹豫,哪怕是断一个命案,也只是一瞬之间的决定。
“明日,我便要随父出征了。”
那一刻,他的目光还是从她的身上移开了,
“这一去,凶险异常,一时之间,许是回不来了。 ”
“原来是公子是要立功了呀!”
花思悠脸上欢喜的神色之中,仅仅是闪现了一刻的慌忙,便又是欢喜的替男子斟了茶,
“我当以为是什么呢!原来是公子要立战功次等的好事儿,岂不乐哉?”
“思悠,我是想说......."
"好啦好啦!公子不必多言,思悠这里都清楚,来来来,“
她端起了茶杯,呈在了方政的面前,她像是有意要打断他的话,
“饮了这茶,便赶快回去准备着吧,思悠这儿啊,还有出戏,未唱开呢!”
听她讲罢,他终究是接了那盏茶,花思悠见着他将茶饮下,仍是笑意盈盈。只是在她转身离开的那一刻,那笑收了住,
“公子,”
她缓缓地道出这两个字,苦涩的笑了笑,
“待思悠将戏唱好了些,您归来,我唱与您听。”
..........
战乱的年代,儿女情长似乎只能是说书人口中美好与纠葛,多少的妙人,都在这个世道中,顷刻之间,便成了离人。
总有人不愿误了良人终身,却也总有人宁愿不做任何的告别,不见最后一面,也要默默地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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