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
凤九连忙将沧夷扶上床,又让仙娥去请了神宫中负责医术的池阳仙翁来,池阳仙翁急匆匆的拿着药箱就跑了过来,朝着凤九匆匆行了礼,而后对着沧夷把了把脉,又用仙法对着他全身探了一遍,紧皱的眉头这才松了开
凤九见他神色轻松了许多,连忙开口询问:
“伤势如何?”
池阳仙翁在一旁写出一个药方递给仙娥,一边回着凤九的话,一边又看了看床上的沧夷,缓缓道:
“神君并无大碍,只是中了那龙须草根叶的毒,暂时不能使用仙法而已,按着我这药方好好调养半月,龙须草的毒自然能就解了,但......”
“但是什么?”
池阳仙翁见凤九一脸焦急,又看了看床上的沧夷:
“我的药方虽能解那龙须草根的毒,但神君这锥心之伤,实在没有办法。”
凤九有些疑惑:
“锥心?”
池阳仙翁看了看凤九,缓缓道:
“想必帝姬并不知道这龙须草的来历,龙须草本生在悬崖峭壁上,采摘人需徒手爬上峭壁,不得使用仙法,否则会触发结界,引出护草的阵法,待草药摘到手时,也不可使用仙法,若是用了,便受这锥心之痛。”
凤九急急问:
“可有解法?”
“并无解法,只能看这毒解了会不会有所好转。”
池阳仙翁诊完了,便离开了,只剩凤九在床边。
凤九有些不知所措,躺在床上的沧夷脸色苍白,呼吸急促,脸上冒出一层薄汗,破烂的衣衫还在身上,整个人狼狈又虚弱。
她从没想到沧夷会为她这般,她突然就想起了那个人,那位紫衣神君从她心中闪过,那日他也是这般,为了她入阿兰若之梦,然后她在梦中与他相爱,她爱极了他们在梦中相爱的感觉,后来他告诉她,他会娶她,他会一直陪着她做这场梦,她内心欢喜极了。
再后来,他们的大婚之日,他没赶的上,她担心他,却听到父亲说,他同姬蘅在一处,他还在魔族待了许久,她也等了他许久,但她没等来他,她亦不知他发生了什么,她想着,若是他同姬蘅两情相悦,他选择了姬蘅,她自然不会多说什么,更不会纠缠着他。
之后她便离开了九重天,他的帝后之位她承不起,她也没想再强求了,她曾经追随了这几千年,伤了自己,也害他受伤,果然缘分不是她能强求得来的,她累了,追不动了,也不想追了。
离开那日,她又去了太晨宫,她经过熟悉的六角亭,再经过熟悉的书房,她用尾巴毛做的笔还挂着,之后她去了寝殿,想起那日,他还在与她讨论着狐狸洞外竹楼的事,还讨论着狐狸崽的房间该留几个。
想到这她鼻尖一酸,眼泪就不受控的落了下来,凤九抬手擦了擦眼角,而后听见一声呻吟,是沧夷的声音,她连忙上前问:
“你,怎么样?”
沧夷费力的睁开眼,看着凤九守在床前,一阵疼痛传来,他又呻吟出声,想起了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他侧过头,看着桌上的龙须草,轻喘着气,对着凤九缓缓道:
“明日你走时,记得拿上那药,对你伤有用,我今日受了些伤,明日不能送你了,你自己路上小心些。”
凤九连忙打断他:
“你这样我怎还会走?”
沧夷闭眼缓了缓神。
“无需担心我,我没什么大碍,你且放心走就好。”
凤九皱了皱眉:
“你这是为我采药受的伤,我怎么能置之不顾,那太不仗义了。”
沧夷见她紧紧的皱着眉,脸色甚是担忧的望着他,心底浮上一抹笑意。 “你不必觉得欠我什么,一切只是我情愿,与你无关,明日天气甚好,是你喜爱的天,很好,还有我前些日下凡给滚滚带了新的玩意,你走时一并带上.....”
“我不走。”
沧夷一听,有些疑惑的看着凤九:
“怎么?”
凤九扯了扯裙摆,而后将他身上云被又往上拉了拉,又起身倒了杯热茶递给他:
“我不走,你伤好之前我不会走的,我白凤九不是不讲道义的人,你既因我而伤,我自然会好好照顾你。”
沧夷有些费力的坐起身面对着她,脸上的表情有些耐人寻味,他并没有想借此将凤九困在他身边。
凤九见他起身,连忙走过去扶着:
“你还伤着,起来做什么?”
沧夷握住她的手,眉头轻皱,定定的盯着她,神色有些不自然,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凤九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往外抽出了自己的手,又拿了个枕头垫在他身后
“你好好休息,我去让膳房给你熬个姜汤,你被雨淋了好几个时辰了。”
说完转身走了出去,离开还叮嘱道:
“若是不舒服那便好生睡着,我找小厮来给你的湿衣服换下。”
沧夷看着凤九渐行渐远的身影,回味着凤九刚刚说的话,低低笑出了声,不小心扯到的伤口疼的他皱眉,笑意却不减半分,他心中渐渐覆上一丝欣喜,他虽并无意困着凤九,只是他爱着她,自然也想陪在她的身边,无论以何名义,只要呆在一起,就够了。
凤九便在这神宫多留了一些日子,所幸沧夷伤的不是很重,配着池阳仙翁的药方,不过几日就能下床,只不过仙法还不能使用,处理祸事有些不便,所以沧夷若要下凡,凤九都会跟着,避免他遇到什么危险,她可不想再欠一条命了。
不过与沧夷相处这些的日子,沧夷待她极好,也不曾给她难堪,更不曾与她再提别的那事,在他这里十分清净,凤九心里舒服许多,偶尔再想起那人的话,也就没有之前那般让她沉闷。
总的来说,在这神宫呆着,还算不错,她虽在这凡世中避着东华,其实也不算避,她并不曾刻意避着,只是她伤的有些痛,不想见着他罢了,可她不能否认的是,她心中仍然念着他,她不知他与姬蘅怎么样了,她更不知他之前的伤好全了没,他,过的好吗。
沧夷几番看着她想说些什么,又不曾说出口,她大概猜得出是什么,所幸他没开口,也不曾说什么暧昧之话,她自己心里的负担轻了不少,抛开其他的,与沧夷交个朋友其实也挺好的。
这日,她与沧夷刚从凡间回来,就见白滚滚跑出来抱着她撒娇:
“九九,滚滚想吃荷叶蒸肉了。”
凤九一把抱过他,捏了捏白滚滚的鼻子,宠溺的笑着回答他: “好,这就去给你做。”
沧夷在一旁望着,凤九这些时日心情愉快许多,他心里高兴,也学着滚滚凑了凑热闹:
“那我也来点道菜,前些日你做的珍珠丸子十分美味,正巧我近日得了两壶桑落酒,今日,星辰满布,夜风微凉,秋高气爽,正是品酒的好日子,怎么样?”
凤九看着这一大一小盯着自己,尤其是沧夷,他学着滚滚扯着她的衣袖,但又十分不自然,整个人别扭极了,她忍不住笑出声:
“好,我这就去。”
苍云殿外有座凉亭,凉亭两边种了几棵桃花树,月光透过细碎的树枝间隙洒在地上,洒在他们身上,映着星辰斑驳万分,偶有微风吹过来,带着一阵花瓣飘落,纷飞出一阵粉雪,凤九望着夜空中如玉盘一般的明月,有些出神,今日这酒有点烈,她竟有些思念东华。
“九九,唔,我困了。” 白滚滚的声音将凤九的思路一下拉了回来,只见白滚滚小脸因为喝了点酒红扑扑的,此时他一手揉着眼睛,一手扯着她的衣衫往她身上爬。
凤九一把抱起白滚滚,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对着桌边的沧夷说:
“我先送他回去,一会儿再来。”
沧夷点点头,又让仙娥去酒库了多取了几壶酒过来。
凤九回来时,见桌上又多了几壶酒。
“怎么又多了?”
沧夷抬手斟了杯酒递给她:
“感觉你今日想饮酒,想让你喝个高兴。”
凤九接过酒,笑盈盈的对他说:
“知我者,沧夷也。”
他们一连着便饮了有两三个时辰,直至桌上的酒壶都空了,凤九还不停下,扯着沧夷还要接着喝,沧夷连忙拉住她,免得她摇摇晃晃的伤着自己 “别喝了,我可没酒再给你了。”
凤九一把推开他的手,没了支撑跌坐在地上,摔得她屁股疼,她揉了揉,想站起身,又因为喝得多了浑身无力,索性就支起身靠上一旁的柱子,望着天上的繁星,良久,沧夷听见她说:
“我有点想他。”
沧夷拿着酒杯的手一颤,险些洒了整杯酒,而后稳了稳心神才开口:
“他那样对你,何必想他?”
凤九摇了摇头,抬手遮住眼睛。
“我控制不住。”
沧夷许久没说话,转身进了里屋,出来时手里拿了件裘裳,凤九低着头,蜷着身子靠在那,映着雪白的月光,小小的一只,毫无他初见她的那般恣意潇洒,沧夷看着心扯着痛,连忙将手中的裘裳披在她身上,温声道:
“夜里凉。”
凤九拢了拢身上的裘裳,转过头对他道谢,许久,在她靠着柱子都快睡着的时候,沧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特别轻:
“值得吗?”
“没什么值不值得的,本就是我追着他追了那么久,大概只是无缘,我也强求不来这缘分罢了。”
说完,她起身回到桌上,晃了晃酒壶,还剩些许,又给自己倒了杯酒:
“更何况他与她两情相悦,他既选了她,我有什么办法,我也不是纠缠不放的人,最艰难的时候也熬过了,我现在还念着他,大概就是不甘心吧。”
“有没有想过忘了他?”
闻声凤九有些茫然的看着他:
“如何忘?”
沧夷慢慢挪到她身旁,凝视着她,眉目间中盛满了柔意,凤九只觉得自己快要溺在他眼中,而后她看着沧夷的手慢慢覆上她的手。 “或许寻个不再让你这般费心的人?”
凤九看了看他,又望了望两人覆在一起的手,片刻,她抽出了自己的手掌,转过身去背对着沧夷:
“我知道你对我的情意,只是我心中...东华......”
沧夷打断她的话,握着她的肩膀转过来:
“我知道,我不勉强你,我只是想你在冷的时候给你添件衣,你渴的时候给你倒杯茶,不需要你费心,不需要你追,我就在你身边,可好?“
凤九有些恍惚,她一向追着东华追习惯了,一路上跌跌撞撞不曾叫过苦,除去家人朋友,未曾有过这般被人放在心上,被人时时刻刻惦念的感觉。
沧夷一手握着她的手放在了他心口,一手抚上她的脸,带着满满爱意看着她,柔声道:
“嫁给我,可好?”
一阵柔风飘过,桃花纷飞,空气中带着酒香,晕的凤九有些迷糊,她脸有些烫,沧夷的手好凉,她觉得有些舒服,不自觉的将脸往上蹭了蹭,然后吐出几个字:
“好。”
说完她便睡了过去,沧夷一把抱住她,险些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他俯身将她抱起,爱怜的看了看怀中的凤九,抬脚冲着凤九的寝殿走了过去。
他有些兴奋,一时间竟没注意到凉亭边的桃树有一人影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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